阴骨宅

路边的建筑越来越老旧，路况也不太好，这种豪车，很少在这样坑坑洼洼的路面行驶，以至于连小余都有点恍惚，京都竟然还有这样复古老旧跟他老家镇子上差不多的沥青路。

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过路的大卡车反复碾压，前面的路段有些塌陷。

在小余百般小心下，车身仍然难免一个颠簸。

小余飞快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老板。

车子还在依据惯性往前行驶，但小余知道他一下被惊出一身白毛汗。

一天里总不会连续看错两次。

他、他方才瞳孔是白色的吧？像白色异瞳猫的那种瞳孔。

小余抓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都是汗，手背上浮着一层鸡皮疙瘩。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恐惧冲刷着理智。

本能让他小腿发颤，踩在油门上的脚甚至有些抽筋，他想逃跑。

但成年人的理智又告诉他，肯定是看错了，明明方才一切都正常的……

等等。

方才真的一切正常吗？

办公室里能冻死人的温度，手腕上越来越暗的青黑色。

上车后不停给自己灌水，还有那仿佛吸水海绵一样的面部皮肤。

不对吧——

小余忽地意识到，冰川水每瓶七百毫升的！

刚才老板至少连着喝了五六瓶！

他喝那么多水不撑吗？

正在这时，小余才注意到后座传来的，有些重的呼吸声，能听出呼吸节奏缓慢却均匀，鼻息还带着微微的鼾声。

这个声音太日常了，使得小余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一直盘桓在脑子里的那些不对劲的事一下都被抛开，本能驱动下，小余抬起眼看向后视镜。

后座上的自家老板靠着后座，脑袋微微后仰，身体随着车子行进微微晃动。

车内的另一个带着鼾声的呼吸是从他口里发出来的，好像是睡着了，可是——

他眼镜是睁开的。

瞳孔黑白分明，让小余再度怀疑，自己方才惊鸿一瞥间，看到的白色异瞳又是错觉。

但是，他好像真的是睡着了。

睁着眼。

小余觉得，刚刚在后视镜中和老板的那次对视，好像从他身体里抽走了点什么。

他看见自己在后视镜里绽开一个笑容，双手握紧方向盘，车子在有些破败的马路上继续匀速往前滑行。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车子在一座小区门口停下来。

小区坐落在连绵的农田和野树林边上，是肉眼可见的地平线上唯一一座小区。

说是小区，其实只有孤零零的四栋楼，在破败的马路边上一字排开。

小区大门很简陋，小余觉得，跟自己租的市区老破小里搭的自行车棚差不多。

小余从没想过，他家大老板，首富先生，跟这种远郊老破小竟然会扯上关系？

后座的司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疑似睡着的鼾声，脸上表情罕有地鲜活生动。

他按下车窗，不知看到了什么，露出狂喜的神色，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直到走出有几米远，司盛才好像忽然想起忘了跟司机交代什么，回头冲着跑下车要跟着他的小余随意摆摆手，手势跟挥苍蝇差不多。

小余：“……”

老板这个反应，让他怎么放得下心啊。

小余有点无助，环顾四周，发觉都到了这个点，小区门口仍然是空荡荡的。

别说有车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唯独自家老板，几乎是用一种跟自身年龄和社会地位完全不符的雀跃脚步往前走着。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就好像身边陪着什么人一样。

有了这种心理暗示，小余再度看向老板空荡荡的身侧，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个影子。

不太真切，像是灼热的午后，马路热气蒸腾之下，在极远处慢悠悠走过来的一个人影，有点拉扯变形，像个人，又不像人。

小余没敢细想，身体的行动快过脑子，再度有意识时，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塞进车里，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车子在沥青路面一个利落甩尾，掉头，在马达轰鸣之中极速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回到熟悉的环境，小余的理智开始一点点回笼。

不对，今天的情况，哪儿哪儿都不对。

小余拿出手机，拨通年叔的电话。

他最后看了一眼道路旁那个诡异小区，脑子里轰的一声——

小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脚下油门踩到底，车子的速度如同子弹疾射而去。

他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见不到人和车了，那分明是一间间阴骨宅。

方才看的那一眼，恰好看到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