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天空中独有一轮未满明月,二人搜集了可用的了树枝,放置一旁待用,程绪宁已将自己退下的袍子撕成了布条,一切准备就绪,她与景宸一同坐在月光下。
女孩大方说道:“本来,你是男子,该用你的衣裳。可我见你身上只剩中衣,用我的自然也是一样。”
景宸无言地叹了口气:“我倒想留些衣服在身上,” 他随手捡起一粒石子扔向山壁:“想来是那些劫匪怕我衣着显眼,才将外袍除去,只给我留下了这身中衣。”
程绪宁有些惊讶:“你是被绑来此地的?你不是这儿的人?”
景宸点点头:“我乃天岳国人。”
天岳乃东北大国,程绪宁曾听闻母亲与父亲论及过,程清倩对天岳很是有些了解,只因天岳曾是月矿冶炼制品的大买家,尤其在战时,天岳曾大举向朗月国采买削铁如泥的兵器。
母亲说过,天岳曾一直在打仗,若不是因为外有强敌,如此大国未必能和朗月建立这样紧密、友好的贸易关系。
只是,小绪宁并不知晓天岳究竟在多远的地方,更是从未见过天岳国人。
忆及此处,程绪宁不由盯着景宸细看,月光细碎如银,将他衬得更为脏兮兮。
不过,怎么瞧,他也和自己一样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并没有多大差别。
景宸见她目光灼灼,还以为她在打量自己这番落魄装扮,只好低头掸了掸身上脏污不堪的单薄中衣,颇有些无奈:“我醒来时就已是这样了。”
他沉思片刻,正色道:“绑我的人叫老邢头,有个瘦小跟班,名叫张大,正是此二人将我从天岳俘来困于此处。这几回听他们言下之意,似是已对我极不耐烦。”
程绪宁想问为何他们要将你绑在这里,可还未来得及开口,景宸便继续说道:“此次装粮的袋子比之前鼓些,想必下次他们下次会来得迟些。他们应该已对我放心,确信我被绑了这么久,早就丧失意志,不足为惧。”
顿了顿,景宸又说:“其实本来……我也没想跑,可谁也料不到,上天居然会送来一个你,直接为我点明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话刚说完,他便抬起头望向顶上的洞口,程绪宁随他的目光一起看着月光,外头的月亮也同样窥着他们。
月色清冷,为夏夜添了一丝凉意。
景宸戏谑地想,那老邢头先前还旁敲侧击过几回,话里话外试探着如何能找到天岳接头的内侍,他称呼那人为……袁大人。
景宸心里颇为不屑,他堂堂一个皇子,哪里留心过宫里的太监姓甚名啥,他管他们信袁还是姓方!
不过,也正是因为此事,倒让他明白过来,这老邢头一时半会儿并未打算杀他,不仅不杀他,怕是还想找人来救他——只要给钱就行。
景宸从他口中寥寥数言就已明白,这老邢头嘴里的袁大人,似是这几个绑匪同村的儿时伙伴,早早在多年前便受了宫刑,进了天岳皇宫服侍贵人。
景宸心想:也不知此人如今到底是宫里的哪个奴才,实则,他是不是还活着都未可知。
他一向对宦官没什么好感,这群人在他心中,不过就是些为了荣华富贵便甘愿挨上那一刀,连尊严都不要的奴才。
可是父皇越是年迈,就越忌惮群臣,这几年,反倒越发重用起这些宦官。
景宸想过,老邢头之所以执着于要找袁公公,不过是因为他只认得一个袁公公,于景宸而言,指条明路叫人带上信物求助,并非不可行。
只是,他实在怀疑老邢头根本就没那本事,能真的递话到胞兄那儿,万一求救不成消息泄露,反倒会坏事,让暗中的敌人知道自己根本没死。
意欲斩草之人,哪有不除根的?
这些天,他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实在是别无他法。景宸性格刚强,并不愿如此轻易就咽下这记闷亏,但他更不愿将自己、将胞兄,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三哥、五哥,钰妃、端妃等人……还有那些支持他们的党羽,错综复杂、耳目众多,个个都想让他消失。
他们所掌握的资源和眼线,远超景宸兄弟二人,除去胞兄和自己从小的玩伴洛其正,若是叫任何别的人得知景宸下落,只会让自己处境更糟。
想到此处,他收起思绪,看向程绪宁,认真道:“虽说,于你而言实是不幸,但幸亏你落到此处,才能救我一命。”
程绪宁看着面前的男孩,想到他一个人已在这山洞中过了这么久,身着破衣烂衫、脸上赃污不堪,月光之下看来甚是恐怖。
但他行事作风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镇定自若,并且,在他自己都苟延残喘之际,仍愿分她水和食物。
程绪宁想,他绝不是一般人,我可以相信他,他能带我出去!
女孩儿看向他的眼睛:“你也救了我,若不是你分我水和食物,我早就独自饿死渴死在这里了。”
程绪宁突然起身作揖:“景宸恩公,请受小女程绪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