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冒绿池
,阴书儿把钱付了,得到一碗准入的藕粉,看起来就和一碗泥似的。哎,读书处处要钱,谁说藏经阁免费的。
书架林立,细看下,上面的分类是按照坤朝年号,年代越近,放得越低。
她端着一碗藕粉,在书架旁边看到一个熟人,金桃的庶妹。
都是室友,阴书儿上前打个招呼。
对方抬起一张小得可怜的脸,眼下一片青黑,对她慢慢地点下头。
这慢吞吞的模样让她想起谢一枝。
阴书儿不觉对她有些怜意,问道:“你在看什么?”眼光就向书本瞥去。
她瞪圆了眼睛,那是一本不准带出藏经阁的书,《如何用情诗制作情丝蛊》。光是一瞥之下的内容,就足够让人吃惊了——用十首悼亡诗,十九首早夭未嫁的少女情诗,二十九首怨妇诗,焚化祝祷三十九夜,滴上四十九滴心头血,才能制成一份情丝蛊。
把蛊下在喜欢的人身上,他就在下蛊人的掌心,任她搓圆捏扁。
阴书儿的怜意消退得一干二净,勉强笑道:“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两三步向书架后退,嘭地就撞上书架,一本书砸下来,落到她手上,《论死亡》。
她差点没把这书丢了,最近出门要扔下琉璃骰子测运气,一定是水逆。她选了个离金桃庶妹最远的位子,安然坐下看书。
“纤秾的本质在于□□,而纤秾和典雅的区别在于,纤秾的本质是现实的肉感的,典雅已经有死亡的旷达气息。”
阴书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这句话上,若有所悟。
纤秾的本质是□□?她翻开下一页,作者写了一篇《闲情心法》。
她闭上眼睛,灵台内运转碧桃观照法,同时运转这篇《闲情心法》,灵台上的樱桃越发鲜艳动人了。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
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
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
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
活水源头潺潺流动,阴书儿呼吸均匀细微,灵台上的樱桃红到极艳,盈盈颤动。
她回想到自己最初写下的《花月长春册》中的艳诗。在那些诗中,她看到混沌中诞生的女体。
女体是混沌的,无所谓美,也无所谓丑。诗人可以在上面添加自己想要的形象,添上水晶帘,添上白纨扇,红烛,金翡翠……
最初的混沌成为禁忌,添加的装饰品成为现实。
那女体仿佛在呼唤阴书儿,呼唤她把帘子掀起,把绣鞋脱下,灭了烛光,把落红都扫净。美就是美丽的女人,诗人欣赏完美丽的女人后,就让她永远孤独地留在这里,和修辞为伴。
阴书儿躺在女体的臂弯中,听她柔美的呼唤:“来吧,装饰我吧,给出你的现实,你的修辞,你的一切。”
她没有犹豫,给出了灵台上的半颗樱桃。
于是女体有了粉白的面容,青色的长眉,丰肉微骨,半颗樱桃微微染红了她的唇齿。
女体给了阴书儿一个吻,然后她的灵台上长出了一颗青橄榄。
在清醒的梦中,是那一个吻让她做的梦,她成了女体的蛾眉,离那双明眸好近,成了她的睡鞋,离她的赤足好近,成了她膝盖上的古琴,她衣衫上柔软的领子,她修长秀丽的影子。
阴书儿只觉得受宠若惊,她只给了女体半颗樱桃,女体却给了她无数诗人的比喻和感受。
她沉醉在诗人美好的比喻中,就像一只腾空的蝴蝶,沉醉到花心,让四肢沾满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