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戒
天光大亮时,栾姝坐了起来,俯身去看安静睡着的范之洲。
黑了瘦了,脸色不再是那种莹润的冷白,被紫外线伤害过的脸颊黑白清灰交错,像一张大花脸,嘴唇如她摸到的那般干裂枯焦,一层薄皮带着血丝翘起,头发留长了些,散乱地揉在一起,蓬乱柔软,一缕发梢从额头垂下,掩住狭长的眼尾。
熟睡中的人依旧是蹙着眉,似乎随时要暴走而起的惊惧与忧虑。
栾姝轻轻抚上他的眉峰,想让那点褶皱平息,范之洲骤然惊醒,睁开了眼。
黑深如墨般化不开的眸子,先是惊悚,而后是迷茫的放松,他微微抬头又重重跌进枕头里,干裂的唇角扯出一点笑,“早。”
眼底的浓墨化开,冰雪融化后露出点点清新,驱散了迷雾,添了点叫思念的雨。
栾姝感觉眼角湿润,她在他透亮的眸中似乎看见自己,肿了脸皮肤粗红的狼狈女子。
她快捷下床,最快速度冲到行李架前抓了自己的围巾捂住了嘴脸,只露出一双亮目,怯生生又欣喜地望着他。
“你看见我了。”
“没看见。”范之洲闭上眼睛,还在回味几天没有过的深度睡眠后的余韵,“你过来,给我摸摸,我感觉下你是不是个人。”
“我不是人,我是来抓你进牢笼的鬼。”
头还是疼,但已比前两天好多了,栾姝懊恼自己的脑子不够使,居然让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有点丢脸,所以故意乱说。
“嗯,你是抓我独自进牢笼,还是跟我一起进牢笼?”
栾姝吻上他的唇,粗粝干燥的唇角,有熟悉的草木味道。
她看过几乎所有能找到的对《阳光少年》电影的评价,他们都说,范之洲的影帝不是演技,因为那是真实,韩追光的孤独与狼狈,沉迷与专注,那是范之洲的特质,并非演员技巧。看过韩追光的人无不为他的魅力打动,也无不为他曾黑暗的人生而感动。
少年的光,有汗水和努力,也有冲破黑暗的痛苦挣扎。
她吻得很温柔,吸吮着他唇舌的伤口,抚平他那些不算疼却始终随行的疼痛。
迎着明晃的晨光,车子离开定日,驶上最美的国道。
吃了早餐后,他们简单补给便立马离开,毕竟这里海拔还是超过5000米,栾姝的高反症状并未缓解多少。
早上,范之洲许是被梦魇惊了太深,以至于将梦里的问题提了出来,好在栾姝一直是个半梦半醒的状态,便未深究。
依旧是睡与醒都是两难的症状里,栾姝眯眼看外面的风景,5月的藏区已有青绿,偶尔有一片平缓草野有野生动物出没,更多的是一座又一座孤零零光秃秃的圆形大山,厚重压抑地立在低矮的白云下,层层障障,显得人格外渺小无依。
在一些风景尚佳的地方,有旅人停了车在拍照,甚至泛起童心,一起非要在5000米的高原上跳起,拍那种跃入天空触手可摘云朵的照片,照片是拍得够了,跌落地下一个个累得气喘如牛,但却都是笑的,那种旷野无垠自由自在的愉悦是城市里无法寻摸的。
栾姝不再是初去珠峰时的全无心思,即使是头疼胸闷,也还是睁开了明目的眼,打量这个神秘又美丽的世界。
范之洲低头在处理手机信息,许久不见动静。
栾姝指了一处垂落山头的白亮的如棉絮般的云,喊他,“好漂亮的云!”
范之洲举起手机,按下摄影健,“拍到了你和云朵。”
栾姝赶紧拉住围巾裹住脸颊,急了,“有没有拍到脸?我脸肿了,好丑的。”
“只拍到眼睛,很漂亮。”
栾姝抢了手机,“啊,眼睛也肿了,删掉。”
范之洲笑看着她忙不迭删照片,还不忘提醒她,“别忘了垃圾箱。”
栾姝将垃圾箱也清干净了,想起从前,“还记得那时候我借你手机,你怎么都不肯。”
“你还挺记仇。”范之洲弯起唇角,黑深眼底有光,“嗯,随便看。”
栾姝嘟嘴,“不看,想看的都知道了。”
她曾想确认范之洲手机朋友圈是不是只发过两条特定给她看的信息,事实上她猜对了,确实如此,此人冷清冷性,在全世界都热衷晒朋友圈的时间,都不发任何信息,世界里怕是只剩下自己。
孤零零的朋友圈里只有两条财经新闻,是关于1314个币的承诺提醒,是对结婚六年去向不明的妻子最后的“通知”。
初时看到这个朋友圈时,栾姝有过许多心理活动,如今回想感动更多,他这么样一个对于自我和他人都有着一种特别“放逐”的人,在意一个人一件事时,也是有他自己的独特的浪漫。
“那说说,想窥探我什么?”
栾姝捏着手机,还未说话,指尖蹭在屏幕上未及退出的相册,扩大了一张辽阔雄伟雪山的照片,“啊,你拍的珠峰!”
“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