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俄斯（一）

卡俄斯的航空港与旧地和倪克斯上简陋的军用港不同，这座空港面积巨大且十分豪华。从脚下各色矿石铺就的地面和有着金色穹顶的中央大厅中，还能看出这颗星球在过去数百年间的辉煌。

安娜顺着人流从连通阿特拉斯号出舱口的通道步入中央大厅时，第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比整艘星际运载舰还要更为巨大的大厅堪称壮观，四壁的装饰更是金碧辉煌。头顶层层肋拱涌向中央闪着光亮的穹顶。

在他们对面的山墙上，无数片彩绘玻璃构成一道直径数十米的圆形花窗。虽然明知花窗中透出的光线来源于墙壁里暗藏的电路，但在看到它的第一眼，观者还是无不发出惊叹。

眼前的大厅乍看上去灿烂夺目，但当人走入其中，却能感受到精致中透出的破败。

安娜举目打量四周，他们所在的上层通道两壁的石膏雕刻已然开始四处脱落，天花上的雕版花纹落满灰尘，两侧散发出澄黄光线的灯管也有不少黯淡了下去。

一看便知，空港的运营方已经无力维护这座精美的空中楼阁。

他们跟着人群乘坐升降机来到下层，原本在两侧的商铺早已人去楼空，整个大厅中只有一家小小的铺面亮着灯，售卖热咖啡、零食和一些塑料纪念品。看店的老人靠在货摊后面的扶手椅里打瞌睡，见人群游荡过来也无意吆喝。

此时空港没有其他星舰停留，他们这一船人下舰时看起来浩浩荡荡，此刻到了空旷的大厅里却显得势单力薄，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大厅上空，显得空洞而孤寂。

豪华但破旧，这是卡俄斯留给安娜的第一印象。

这座星球闻名环网有两个原因，一是独眼巨人赛克洛普斯的传说，二是它曾经供给到半个环网的矿产资源。

卡俄斯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金属星球，丰富的矿产曾让这座边境星球在环网中独树一帜，积累了数百年的财富。

而就在百年前，卡俄斯的铅矿和钨矿却在一夕之间趋于枯竭，随后是石油和煤炭……不过短短几年，曾经的繁荣就烟消云散，除了经久不散的阴霾、城外废弃的矿井，还有城中无人维护的高耸楼宇，那些过往岁月什么也没有留下。

在前往登陆舰停靠广场的路上，安娜被大厅中的一尊青铜雕像吸引了注意。

那座雕像立在一块大理石基座上，刻画出人形的线条遒劲有力，却让人辨别不出明显的特征。雕像的面容模糊一片，依稀能够看出此物没有双眼，只在额头长着一只浑圆的眼睛。

这名塑像者显然技艺高超，而这座雕像却说不上栩栩如生，仿佛是在一种恐惧和敬畏的情绪驱使下塑造而成的。

安娜不自觉地盯着青铜雕像额间的那只眼睛，感到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逐渐包裹住她，一种来自荒野的震悚从那只眼睛和雕像冰冷的皮肤中透出。

她看到雕像前镀金的名牌上写着：赛克洛普斯。

“这就是卡俄斯的独眼巨人。”从后面赶上来的尤里森说道。

安娜闻言后退了两步，将两米多高的雕像完全收入眼中，说：“我以为巨人传说只会出现在童话书里，环网中居然真有人崇拜巨人。”

尤里森解释道：“传说卡俄斯的原住民就是一群巨人，他们生性残暴，但擅长建筑房屋和制造工具。不过，当人类来到这颗星球时，巨人的族群已经消亡，只留下了后人无法解释的文明遗迹。”

“不过，”他话锋一转，“一直有传言称，卡俄斯上还有最后一个独眼巨人游荡在荒原上，在人类的活动区域之外。”

安娜问道：“就是这个赛克洛普斯？”

“没错，以前时常有落单的矿工声称他们见到了这个巨人。后来，有不少研究人员和朝圣者去寻找他的踪迹。不过，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能证明巨人存在的证据，那些矿工的目击记录也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世人还是相信，巨人只是传说中的怪物。那些矿工是因为常年待在矿井下，出现了幻觉。”

尤里森在巨人的雕像前徘徊了几步，继续说：“几十年前，卡俄斯上的研究者发掘出一种动物化石，那是一种形似犬只的生物，额骨上有个空洞，看起来就像一只眼睛。很多人相信，那就是独眼巨人传说的来源。”

“可那解释不了卡俄斯上发现的遗迹，不是吗？”安娜说。

“确实是这样，”尤里森答道，“所以有阴谋论者认为，所谓的考古发现都是骗局。是领主和圣徒联合欺骗了大众，所谓游荡在外的独眼巨人，是他们秘密进行的人体实验。”

听到这荒诞不经的言论，安娜与尤里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待笑意散去，安娜接着问：“这么说，光明教的信仰中也有独眼巨人存在？”

“是的，不过与卡俄斯的传说不同，教义中的独眼巨人从来都只有一个，而且与在卡俄斯上流传的名字相同。”尤里森说。

“赛克洛普斯。”安娜低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