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辛夷神官，您这边请。”

引路的小神官名唤左修，摸约十多岁，正是闲不住的年纪，走起路来也不安分，连蹦带跳地跑在前面，时不时顾着礼节回头瞧一瞧。

颜望切没见过这孩子，许是哪个神官家的，修行之余来替自己父母做些简单的差事。

“那个是天街长廊，是去往议事堂和日月阁的必由之路。”

“廊下乃是锦鱼芙蕖之景，此时花已开败，神官若早些天飞升，或许能品上一番，必然可以大饱眼福啊。”

小孩子玩性大，话说着，就已经自己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岸边，蹲下身子去撩水。

颜望切跟着蹲下，轻轻碰了碰将要被挤到岸上的莲藕，然后抬头仰望那一池的碧草。

锦鱼芙蕖的盛景，她也曾有幸见过几次。

那时候廊下的池水里，还没有这么多的菖蒲，锦鲤也没有现在数量这么多颜色这么鲜亮，可一池的莲荷盛开起来，也是叫人挪不开眼，泛舟水上，浮萍一道排开。

“神官是有什么忧心事吗？”

颜望切一愣：“怎么这么问？”

“神官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左修虽是个孩子，却总想像个大人一样，说起话来老神在在，“母亲说，若是道行高，烦心事也会烟消云散。神官飞升便是一等神官，也会有事扰人心神吗？”

“大抵是，我的道行还不够吧。”

“可辛夷神官您是主神官啊！”

颜望切笑笑，没有作答。

白玉京为了保障办事的效率，除了各司其位的一众神官以外，还有一套严格的执事系统：它于正中央设“议事堂”，供神官在此商议诸多重大事宜。神官之中有文神有武神，职责各有不同，在此基础上又根据神官道行高低分出三等，一等称一等神官或主神官，权力最大，职责范围最广；二等叫二等神官或副神官，多为主神官的副手，对所属道行的运行有着重要影响；三等名三等神官或末神官，因为道行尚浅难担重任，故而多做些细枝末节的活。

而这位“辛夷神官”医术精湛，飞升就位列医道主神官，实在令人羡艳。

负责医药的主神官原本有两位，一个被尊称医圣，一个被尊称药王，都是医道高手，皆是悬壶济世，为的是天下苍生，素有清誉。

然三十年前，医圣身陨道消。

这一职务便空缺了出来，三十多年，直到这位“辛夷神官”飞升才算顶上。

“今日无事，我可带神官在白玉京闲转一番，明日我们再前往日月阁参加神官您的受封仪式，可算是正式述职。”左修甩掉手上的水珠，站起身拱手道，“神官请往天街长廊走吧。”

颜望切微微颔首，聊作谢意。

那长廊红木为基、黑瓦做顶，檐牙高啄，长得一眼望不见边际，周围皆是烟斜雾横，云雨缭绕。廊下水波粼粼，鲦鱼从容，皆若空游无所依；廊顶横木上的木画形态各异，精美绝伦，出自大家之手，一幅幅巧夺天工。

远观近察，可称一句“蔚为大观”。

然而置身其中，略走上几步，却有一男子生生地打破了这协调的景观，那人侧躺在鹅颈椅上，呈颓靡之态，长袍拈地，衣衫不整，垂下来的手中还拎着一只青瓷酒瓶。

简直是有伤风化，与整个白玉京恢宏肃穆的风格格格不入。

颜望切愣在原地，望着那人，不能回神。

左修独自一人往前走，也没在意颜望切到底有没有跟上，走近些看到长廊上那人才惊呼一声：“坏了！”

他发觉没人回应，又转身，才发现新任的主神官已经落他十几米之远了。

左修走近，挥挥手，唤了两声。

“抱歉，景色迷人，一时竟难以自拔，”颜望切回神，她皱着眉，给人感觉似乎很不忍和痛苦，连语气都斟酌了几分，“左小神官，我有些累了，想先去医药堂瞧瞧。”

“也好，”左修似乎是不敢招惹前面那人，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那边是前乘黄王，他像是吃醉了酒，神官若想去医药堂正好可以避一避。”

避？

颜望切皱眉，问道：“左小神官何出此言？”

“辛夷神官您有所不知，”左修可能是没有同龄孩子做玩伴，碰见新人总喜欢分享些自己探听来的逸闻趣事，“那人名唤长禄，是上古神兽乘黄一族的。本也是个受人爱戴政绩斐然的好君主，可自从发妻去世，受了打击，便一蹶不振，只知道饮酒度日了。”

左修靠近两步，低声道：“更重要的是，我听传闻说，他很喜欢盯着女官瞧，加上法力高强，很多神官都怕他。”

说罢又神色认真地补充：“若是以后不共事，神官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山海经》记载：“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意为：白民国在鱼龙之地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