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就连王勃自己也红了脸颊,耳尖和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这只是意外,我幼年时候并非都是如此。”王勃很想为小时候的自己辩驳,可他又想不出来自己能说出什么有力的事情证明自己并不如此贪玩。
王家家境好,他自小仗着聪明,虽不至于读书不刻苦,在家中也的确不让父兄省心。
后来……
眼前幻境一变。
当年的小童已长成小少年。
王勃至长安学习医术,还小有所成。
“我受祖父影响颇多。既然我有一身才华,自然渴望济世为民。学医,救一人、数人、数十人。可我若是可以成功步入仕途,那我便可以救百人、救千人、救万人!”
王勃看着那个手捧《黄帝内经》认真研读的自己,对姜烟说:“只是我忘记了。那是官场,不是我家。我面对的也不再是父兄,而是天子,是官员。”
姜烟听出王勃语气中的落寞。
空有一腔报国志,奈何宦海沉浮,他始终不懂人情世故。
十三岁的王勃,就已经用一篇《上绛州上官司马书》着手扣响求官的门扉。
直到王勃十六岁,一篇《乾元殿颂》让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李治眼中。
李治看过之后大为惊叹,尤其是得知王勃不过十六,更是以奇才称赞。
就此,王勃正式踏入仕途。
“十六岁啊。”姜烟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惊叹。
这是别人的十六岁吧?
而且十三岁就有了报国志向。
尽管不绝对,但在姜烟所处的时代,十三岁连初中都没有毕业。
“您真是……”姜烟甚至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描绘自己的心情。
她从前听说过不少有关神童的报道。
这还是姜烟第一次看到神童。
那时的王勃,意气风发,最是少年好风光。
纵然与友人分别,都能挥毫写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诗句。①
“那时,我得意骄傲。以为整个长安最聪明的人莫过于我,以为自己占尽了天下的才情文气。”
王勃看着与朋友道别的自己。
十几岁的年纪。
那么的朝气蓬勃。
旁人汲汲营营大半生,还比不得他三年。
王勃多骄傲啊。
他以为再过几年,就能在皇帝面前彰显自己的政治主张,就能完成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梦想。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这么美好?
王勃更忘记了。
长安从来都不属于他。
因为《乾元殿颂》而得李治赏识,后经主考官推举,王勃入沛王府担任修撰一职。
又因为一篇《檄英王鸡文》,王勃因此被李治痛斥居心不良,被赶出沛王府,逐出长安。
从前多威风神气的来。
此刻走得就有多狼狈。
热闹的长安城,背着行囊与热闹背道而驰。
这座长安城,从来都不曾属于王勃。
他留下的痕迹,很快会被其他文人所取代。
王勃和姜烟走在那个身影背后。
将将及冠的青年脊背挺直,每一步都是不甘心。
他还未完成自己的梦想,便要因此狼狈离场?
姜烟舔着干涩的唇瓣,许多话堵在唇齿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说王勃的狂傲,说他忘乎所以,连“檄文”这样的字眼也敢用吗?
还是说,有些人或许天生就不适合官场?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王勃求官,为得根本不是权势。
他想要的,是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负,想要济世。
“多可笑。”王勃突然开口。
看着自己的背影,低笑着嘲讽:“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何谈济世?何谈救人?荒谬!这太荒谬了!”
王勃再抬起头,双眼通红,一把抓住姜烟:“姜姑娘,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不等姜烟回答,面前的王勃突然身形一散。
周围幻境变化。
姜烟看见王勃孤身站在一片黑暗中,手中的笔却不曾停歇。
他写“天地不仁,造化无力,授仆以幽忧孤愤之性,禀仆以耿介不平之气。”②
写“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③
写“云间征思断,月下归愁切。鸿雁西南飞,如何故人别?”④
就连同样是与友人离别,他再也没有当年心境,写下的也只有“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⑤
他早已不是那个趴在墙头敢笑话人家背书都背不全的胖娃娃。
更不是那个在二哥面前捂着屁股撒娇的王家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