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旧梦

正厅里的烛火燃了许久，已有晦暗的颓势。顾九盈低头忖眉时，眉眼便笼在一片暗影中，虚实难辨：“你能在江州封城的时候把草药送到京城，可见暗地门路不少。”

白老板强笑道：“都是祖上积攒下来的门路，白家最早是靠行商发家，走南闯北中结下的旧识不少，不过都是些市井之人，上不了什么台面，从前不敢跟郎君提起这些，怕污了您的耳。”

说是不敢，其实也有一大部分是自我保全，自古官匪不两立，要是叫人知道他们白家与贼匪流寇这些人走得太近，保不准会被人在这上头下功夫，告到官府定然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这条暗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妄动。

顾九盈并不在意，淡然道：“都是为了讨生活，没什么好分三六九等的，没了这身华裳谁对谁又会高看一眼。”

顾九盈扭头道：“这些人的关系还请白老板好好维系，混迹市井的人消息要比咱们这些人灵通得多。”

白老板立马反应过来：“郎君是要将这些人养做探子，搜集情报？”

“是啊，忙活了这么久，药材的产业都交给了萧家，咱们也不能白忙活一场，总得在其他事儿上用心，给自己积攒点儿叫人忌惮的资本，留好退路。”

萧桓不会叫她白忙一场，这么长时间她已经积攒了不少本钱，足够用来发展人手，在市井中做些不起眼的小买卖，掩人耳目发展暗线。

她是全心全意帮助裴言澈的，但并不意味着她会连一点儿自保的能力都不给自己留。裴言澈身边看不惯她的人很多，他以后还会更忙，总不能事事指望他，靠男人保护也不是她的作风。

顾九盈看向白老板：“我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要是能不再有二心，暗通大皇子的事我可以替你挡下来，但是.......”

后面话中的意思一目了然，白老板顿时跪在地上，赌咒发誓道：“我往后定以郎君的命令马首是瞻，绝不再敢自作主张。”

这便是了，招呼顺安送走白老板，已经半夜。

打更人敲着走街串巷，暗夜之中，盈盈白雪悄然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没多久就在廊下盖上了一层白，侍从在前面照路，

顾九盈刚顺着石阶下了游廊，就见一人立在院中仰望着深暗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九盈走上前，疑惑道：“兄长？”

他转过身，神色沉寂，不见悲喜，也不知他等了多久，肩膀上已经覆了一层白雪。顾九盈接过侍从手里的灯走上去：“兄长怎的站在这里？”

灯影一照，她这才发现谢锦韵只穿了单衣，这么冷的天竟是连件厚衣裳都没穿。

顾九盈将灯笼搁在地上，想去解开脖子上细绳将大氅脱下给他披上，却被谢锦韵按住了手：“我不冷。是才从宫里回来吗？”

“不是，早就回来了，前厅白老板一直等着，我去与他说了些话。”

谢锦韵道：“你还怪他？”

顾九盈摇摇头：“没有，他只是不知道我的计划罢了，不知者无罪。”

谢锦韵点点头，又苦笑道：“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顾九盈没有反驳，笑道：“是啊，是兄长的缘故，不过你我兄弟，又怎是旁人能比的。”

谢锦韵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转瞬又暗淡：“小九......你有没有做过一些奇怪的梦？”

“什么梦？”

“就是前世......好像似曾相识......”谢锦韵蹙眉斟酌着用词，他一直在房中等着顾九盈回来，过了很久，突然觉得身体疲累，便倚在桌上睡去。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一眼望去满目皆白，他就在那片沉静的白中躺着，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大汗淋漓地醒来，心乱如麻，这个世界能与他感同身受的人除了小九，再没有别人，便来找她。

他紧盯着顾九盈，期待从她口中能够得到什么相似的线索或经历，来解答疑惑。

顾九盈微微蹙眉，前世......前世的事只在上一次病中梦见过，那个梦境只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此后就再没有一丝牵扯，梦里也再没出现过。

谢锦韵猛地提到前世两个字叫她下意识就悬起了心，她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底细透露出来，上一次在红石村差点被烧死的经历还在眼前，她只得故作镇定：“奇怪的梦，没有啊？兄长梦见了什么？”

谢锦韵有些失望，眉眼沉沉似乎有什么心事。

顾九盈心头闪过一丝疑虑，拉起他道：“外面冷，兄长有什么事不如进屋细说。”

谢锦韵却摇了摇头，从地上捡起灯笼，抬手轻轻拂去顾九盈头顶与肩上的雪花：“看着你进门，我就回去了。”

顾九盈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就在自己眼前，却又离得很远，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迷了人眼，他不肯进屋，顾九盈又怕他站得太久受寒，便赶紧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