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家和他

她走出门一看，一地的碎玻璃，陆吾站在桌边脸色苍白地捂着肚子，看见她出来还冲她笑了笑，跟她说没事，是他不小心把杯子摔了，让她别过来，小心划伤她。

但是当时的季文已经五年级了，她清楚地知道陆吾的表情是明明白白的与其说是有事，不如说是痛苦也不为过。

她心慌意乱地用扫把将一地的狼藉扫去，又去扶陆吾到凳子上坐着，还给他重新倒了杯热水。

但是陆吾还是难受得一直冒虚汗，一开始还能安慰季文说别怕，后面竟是连坐也坐不住了，整个人歪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16岁的陆吾已经长到了180，纵然是骨瘦嶙峋，也不是11岁的季文扶得动的，更别说她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门去敲邻居的门。

季文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冬夜，黑漆漆的过道里，她穿着睡衣哭着爬过一户又一户人家的门口，没有人开门时候的那种绝望。

又冷又绝望。

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她死都没关系，陆吾一定不能有事。

凭着这股劲，终于在第5户人家的主人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哭得只能说出快去救哥哥几个字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她几乎是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跳了起来问哥哥在哪，把看护她的邻居阿姨吓了一大跳。

刚给她指了指旁边躺得安稳的陆吾，她便跳下床抱着他的手臂哭得声嘶力竭，生生把睡着的陆吾哭醒了，好笑地给她擦脸上的鼻涕眼泪。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季文才知道，那个时候的陆吾已经快三天没吃饭了，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喝开水，他的胃病是硬生生饿出来的。

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陆吾轻描淡写地点着她的额头，你以为钱这么好赚啊，得省着点养你这只小馋猫啊。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很好，什么时候变得呢？

季文不知道，或许是他18岁生日知道他心意之时，也或许是高中三年最需要他时的不闻不问，又或许是她18岁生日时他说的那番话，总之，一切悄悄变了，现在他是他，她是她，再没有他们了。

她眨眨眼睛，把眼里的酸涩憋了回去，不耐烦地扯着他的袖子拉他起来。

陆吾拗不过她，借着力坐起来，看着碗里的鸡蛋汤。

后来季文不知道从哪听说的偏方，只要陆吾胃病一犯，就给他煮这种清水鸡蛋汤，清汤里面敲一个鸡蛋，只放一点盐。

不知道是真有效果还是陆吾的错觉，反正每次喝完之后竟真的不觉得那么难受了，久而久之，这个习惯就保持了下来。

他听话地把碗端起来，温度已经被晾得刚刚好。

一口气喝完，顿时感到胃里涌起一股暖流，感觉原来悬在胸口的什么东西也安静地落回肚里。

季文拿着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你先去洗澡吧，一会我洗完顺便把衣服一起洗了。”

陆吾点着头，顺从地起身回房拿衣服。

季文心想，他还是一点没变，只要喝了酒，整个人乖得不像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惜了，如果他一直是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洗完碗出来，季文握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等陆吾。

洗手间里传出来水声，季文知道他一般喜欢开顶上的花洒，从上往下将自己淋湿。

水声停了下来，他应该在涂沐浴露，季文想象着他节骨分明的手指滑过他的身体，从锁骨到微凸的胸部到肉块分明的腹部，再到紧致结实的臀部，再到....

她突然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果然色令智昏，她想，起身去收拾床铺。

拿着衣服出来的时候，洗手间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搓洗衣服的声音。

季文知道他在洗自己的内裤，奶奶去世后他的所有衣服都是她洗的，但是16岁之后陆吾就再不让季文洗他的贴身衣物，一般都是洗完澡后自己洗，哪怕就是来不及洗，也会交代季文不要沾手。

季文等他拿着盆子出来后才抱着自己的衣服进去。

洗手间似乎还残留着温暖的湿气，季文闻到了和陆吾身上相同的肥皂清香。

陆吾总觉得沐浴露有种洗不干净的感觉，因此一直都是用的肥皂，洗漱用品一如既往的简单：只有一块肥皂和一瓶洗发露。

想不明白他的好皮肤到底是怎么来的，令人羡慕得抓狂。

不过他倒是会给季文买沐浴露和洗面奶，甚至连护发素都记得挑她喜欢的牌子，墙上挂着给她买的粉色的小毛巾和浴巾，牙刷和牙膏被整齐地摆在粉色的杯子里。

季文想象他冷着脸去超市挑这些粉色东西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突然被镜子里自己上扬的嘴角吓了一跳，继而觉得又有些讽刺，哼，真若有这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