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起(一)
及渊看着跪在地上流泪的月娘,心中不忍,遂问道:
“你可知你义妹在袁府中是什么身份?”
月娘拭泪苦笑,
“我们这样的出身,哪有什么身份,袁望说小妹连袁府里的一只猫都不如——”
月娘一句话说到自己的软弱之处,不由得眼睛又是一红,
她一向自视甚高,以前也从不认为自己的出身有什么见不得人,更是不将一众追逐她的臭男人放在眼里,什么达官贵人,乡绅富豪,在她看来不过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粪篓子罢了。
直到遇到如清风明月般的郭进,她动心了,认他是世间奇男子。然而,也就是这个奇男子却让她尝尽了苦楚。
郭进不仅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对她的柔情更是置若罔闻。
多少个日夜她扪心自问,她哪里配不上郭进?她貌比貂蝉,擅歌舞会琴棋,如今洗尽铅华洗手作羹汤,作为女子,她自认不输世间的任何女子。
可唯一抹不掉的,便是她青楼的出身,尽管她姿容绝艳,尽管她清高自守,却也无法大声将她的出身说在人前。
而郭进之所以会对她无动于衷,只怕与此难脱干系。
想到这些,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化作一股热流直袭心头,若非死死用帕子捂着嘴,月娘只怕此时便放了声了。
恰值青萍来送糯香饮,见到屋中的情形不禁一呆,迟疑地问:
“这——这是怎么了?”
及渊见月娘哭得浑身颤抖,心知她并非全为雅儿而悲,只怕还有郭进,但他最知道情之一事,非是外人所能道也,因此只假装不知,对萍儿说道:
“萍儿,帮我把月娘扶到椅子上坐好,便退出去吧,我和她还有话说,”
青萍答应一声,先将糯香饮放到桌子上,然后扶起已经哭软了的月娘,让她坐到椅子上,才一躬身退了出去。
月娘自愧失态,一时无言,
及渊想了想说道:
“月娘,雅儿的事儿,我不能跟你保证,但我会尽力,如此可以吗?”
月娘扶着桌子站起,恭恭敬敬地给及渊行了一礼,
“有公子这句话,月娘就满足了,剩下的且看天意。雅儿命苦,我总想着老天总不会如此不公,不给雅儿一条生路。”
及渊听月娘话中有愤愤不平之意,唯恐她因一时悲愤改了性情,因此沉吟道:
“月娘是聪慧之人,当知众生皆苦,不受此苦,便要受彼苦,所谓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最难得的是放下二字,你我共勉吧。”
月娘低头站了片刻,似在体会及渊话中之意,片刻后方躬身道:
“月娘失态,求公子莫怪,绣样便留给公子慢慢选,月娘去梳洗了再来,”
月娘说完又施一礼,方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月娘刚走,青萍便走进来,她看着及渊的脸色问:
“公子还好吧?”
“无妨的,倒是有些累了,我睡一会儿——”
“先喝些糯香饮再睡可好吗?”青萍问,
及渊摇头,
“不了,没胃口,”
青萍听闻不敢再劝,唯恐强劝着吃了再吐反而不好。
正要服侍及渊躺下,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丫头跑进门,脸红扑扑的,显得十分兴奋,
青萍斥道:
“什么事跑得那么急,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小丫头原是笑的,听见训斥忙低了头,一副害怕的样子,青萍笑骂:
“说罢,什么事儿?别做那副生相唬我,我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人不大,心眼儿不少,”
果然那丫头抬头,脸上仍是满脸的欢喜,
“萍姐姐,前头又来了一个美男子,长得真真是好,只可惜冷冷的,不似郭公子那般平易近人,”
青萍无奈道:
“听听,这都说得是什么话,没一句有用的,来人姓甚名谁,来我们府里要找哪位,有什么事儿,你给我好好说,”
那小丫头嘿嘿笑着挠挠头,想了想说,
“他好像说他叫赵——凤七,来找公子的,人现在在前厅,好多人围着在那看呢,萍姐姐不去看看吗,”
那小丫头兴奋之色不去,比之传话,更像是来邀青萍同去看热闹的,
两个丫头在这一问一答说得热闹,及渊听在耳中只觉惊疑不定。
赵凤七是当今皇上李元澈身边的一等侍卫,他千里迢迢到这里,又指名找他,难道是奉了皇命来的吗?
及渊心中暗暗思量,却又觉不像。
李元澈行事向来干脆,就像上次,只是疑心他在淮南王的辖地,便不声不响的直接找到了他,断不会派人打前站。
可若不是奉皇命,凤七有什么道理会找上他,而他又是从何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