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四年前的幽州城,风雪满天,哀鸿遍野。
幽州城中突发疫病,这疫病来势汹汹,传染迅速,让大量妇孺百姓丧命,青壮年症状稍轻。可若是疫病进一步蔓延,使军队也染上疫病,又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的话,那么整座边塞之城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于是,兼顾支援与督军任务的官员们奉命赶赴边疆,这一行人中包含了将领,御医以及皇帝亲信。许远的父亲也在此列。他们需要在此驻守三月,许远与母亲随行。
原本父亲是不支持母亲与他前往幽州城的,可他的母亲执意要一同前往。
母亲从来都不是胆小怕事,只顾保全自身之人,她从小就钻研歧黄之术,心怀济世之情,在闺阁中时就常常为人治病,长安城中,以及附近的乡镇,也曾发生过时疫,鼠疫,她都有应对的经验,还撰写了很多册专门医治疫病的医书。
带上她,一定能帮到他。
父亲看着母亲倔强的神情,宽慰一笑,不再阻止。
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外表,她最美的便是这颗世所罕见的善心。
虽然母亲出身高贵,但是她给人治病却从无分别。不论是高门贵族家中不便外出就医的女眷还是长安城内城外饥寒交迫的流民,她都治,不分贵贱,一视同仁。
总有一些病症,是只有女子才方便为女子治疗的,因此甚至连深宫之中的妃嫔,也是母亲诊治的对象。
当今皇后,因为同与母亲出身于陕西王氏,而对母亲分外亲切,常请母亲入宫诊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治下宽和,深得人心,可她的心病确是世人皆知的。
虽然有四位皇子都教养在皇后膝下,可终究没有一位皇子是她所生,深宫里的御医自然是瞧了个遍,都无法解开皇后娘娘多年无子的心结,直到在医家之道上素有贤名的母亲为皇后娘娘诊治,事情才逐渐有了转机。
那时,他们一家只当这是皇家青眼,天大的荣宠,虽说许家并不想刻意攀附,但还很为此高兴的。
没有人想到,在这份殊荣背后埋藏着天大的祸患。
你死我活的争斗,不止是在那把龙椅上,也不止是在朝堂中,深宫内院,同样无所不用其极。
父亲常常劝母亲小心为上,在皇宫中吃的喝的都得留意才好,所有医术高超,白胡子都能拖到地上的老御医都治不好的病,想来很可能有些别的原因,这潭深水恐怕不是我们许家能搅和的。
母亲闻言总是爽朗地笑,说是父亲在官场上待得太久,疑心病重,需要给父亲开几服药治一治这疑心之症才好。
父亲用手刮了刮母亲秀美的鼻子,嗔怪道,你的夫君这疑心病哪里算重的,你如果真有药到病除的良方,合该让满朝文武乃至天下人都喝上几服,这世间说不定能少许多兄弟阋墙,夫妻离心的悲苦遗憾,大理寺和刑部也能少许多的冤假错案。
母亲只是摇头,抬手指了指天,低声说,无需如此复杂,只消让最上面那位,喝上这专治疑心病的药就好。
父亲不置可否,总会苦笑着提醒母亲,将这些“大逆不道”之语烂在肚子里,万万不可再对人言。
母亲也会拉着父亲的手,让他宽心。
她总说,我本身就是医者,如果有人想在吃喝上对她做文章,那就是班门弄斧了。而这无限繁华的长安城,治安更是天下绝伦,就算是有人背后有着天大的势力,也必不会敢在天子脚下胡来的。
父亲摸着母亲柔软的小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妻子还是太单纯了些。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万事还有他在。
想到这一点,他总会对母亲温柔一笑,表明自己永远是母亲的依靠,让她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然后每每在母亲进宫以及出宫的路上,加强护卫,将母亲的轿子围护得铁桶一般。
母亲虽然不说,但她心里很清楚,丈夫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她刚一进入皇后的寝宫,便察觉出了不对。
最大的不妥便是气味。
虽然有熏香刻意掩盖,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药味自然逃不过她的鼻子,这几味药,都是活血散瘀,使女子不易受孕的药物,常年累月的使用,后果可想而知。连她都能发现的不妥之处,御医们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当她给皇后娘娘诊脉时,更大的惊讶在她心里炸开,皇后的脉,迟滞无力,干涩低沉,身体已然受了极大的创伤,极其不易受孕,想要改变更是无比地困难。
御医们全部集体保持缄默的原因,她已经心下了然。
有人,势力泼天,深不可测,从皇后的吃喝用度到日常起居,详细地编织了一个无处不是毒药的温柔牢笼,想要让她眼前这个看似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悄无声息,无知无觉地跌落成泥。
甚至,这个人,很快就要成功了。
可惜,让她给撞破了。
母亲看着皇后,这个一身常服,依然温婉动人的女子,她那么温和,平静,从容,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