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在往后的几天,空妙成日将自己关在许府,不是在研读医术,就是钻研轻功,仿佛名门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与许府一街之隔的福记书肆,在福掌柜的书架上翻翻找找,再欢天喜地地捧回几本泛黄的旧书,日夜研读,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刻苦模样。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位郎君是一位壮心不已的大龄举子,二三十岁了,还有想要考取功名的毅力。
可许远知道,这与考取功名毫无关系,空妙郎君只是想借看书来掩饰内心的纠结与苦恼。
都说近乡情更怯,自从那一天晚上与林婆婆起了冲突之后,他再也没有勇气踏足母亲的小院,就连像罗四爷一样天天趴在院墙外面张望都不肯。
他是真的不挂念林婆婆了么?许远才不会相信。
空妙郎君的脚伤早就好了,可他还是赖着不走,说是在福掌柜那里借来的书还没看完。
书没读完,不能走。
什么样的书,许府的书房会找不着?这明显就是欲盖弥彰的谎言。许远挠了挠头,无奈一笑。
“你老守着我干嘛?难不成是想师父来教你功夫啦?”空妙坐在屋顶上,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你每日散了学,不都是和另外两个娃娃待在一处么?”
“南八跟着四爷学功夫了,没空理我。”许远笑了笑。
“那不是还有个替衙门做事的小子么?”空妙郎君眼皮都不抬一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许远说着话,注意力全在书上。
“道不同不相与谋。”许远忽然低下头,攥了攥拳头,似乎在努力克制某种情绪。
“我们已不是朋友了。”
空妙郎君一惊,书本从手中滑出,书页哗啦作响,沿着屋脊上的青瓦落下。
许远伸长双臂,将空中翻飞的书接了过来。
“这是为何?”空妙一脸困惑,难不成是小孩子吵架闹别扭了?
“张巡要抓你,也要抓四爷,我和南八包庇了你们俩,他很生气,一怒之下就不和我们做朋友了。”许远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一脸的失魂落魄。
失去张巡这个朋友,他是真的很伤心。
“嘁,果然是个一心想做官府走狗的小子,”空妙不屑一笑,“要前途不要朋友的货色。”
“张巡不是那样的人!”许远忍不住将声音提高了些,“他只说,抓住你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南八也和我说,张巡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苦衷。”
虽然张巡不理他和南八了,但他还是想要维护张巡。
毕竟,朋友,哪能说不做就不做了呀。
“那你何不把我交出去?这样你的朋友不就不会怪你了?”空妙单手托腮,很是好奇。
“你虽然是个盗贼,可你从没作奸犯科,害人性命。虽然会偷盗高门大户的奇珍异宝,但也只是把玩一阵就会还回去,更重要的是,你还劫富济贫,帮助了许多穷困艰难之人,”许远将自己的真心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虽然不容于法,可我还是分得清一个人是好是坏。若是将你交给官府,这世间上便会又少了一个好人。”
“呵呵,”空妙仿佛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有意思的话,他大笑不止,索性直接平躺在屋脊上,翘起痊愈的右腿,悠然地晃动着。空妙将脸转过来,冲许远说道:“连你都知道的道理,身为你的朋友的他,却不明白。我看张巡这小子才不是不懂,他只是眼热抓到我之后能得到的奖赏罢了。”
在张巡严格清查进出入城门的人,并大肆张贴罗四爷的海捕文书时,空妙郎君就不喜欢这个小子。他觉得这小子的鬼心眼太多,心思又重,下手又狠。眼下张巡为了抓贼的事情就要与许远他们绝交,何其凉薄,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空妙郎君,可是江湖第一的盗贼,张巡要是抓住了他,自然会名扬天下,还会得到朝廷的封赏,不仅如此,凡是在空妙郎君手下吃了败仗的达官显贵,只怕都会奉张巡为座上宾。
毕竟这小子家境贫寒,当然会死死抓住一切能往上攀升的机会,完成阶级的跃升才是这小子最想做的事。至于朋友什么的,唬一唬单纯善良的许远和南八还可以,真到了利益面前,他不信张巡能恪守己心。
这样的人,将来到了官场上,指不定又要祸害多少百姓。许远不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是好事。
“好徒儿,别担心。就凭他,是抓不到我和罗四爷的。更何况,我们今夜就会走。”空妙将双手叠在脑后,任由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好徒儿,能把你手中的书丢给我一下么?阳光太烈,我挡一下脸。”
许远看了一眼书的封皮,《姿质通鉴》。
“通鉴……难不成是一部史书?”他面露疑惑,对空妙笑道,“空妙叔叔这本书我怎么从未读过,怕不是连名字都印错了?为何不在我家的书房里看呢?家中藏书甚多,收录的刻本可比福掌柜家的清晰正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