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局
张巡觉得这几日实在是太奇怪了。
先是南八,中秋一过,这小子天天不见人影。
白日还好说,南八大概都是在江舟上飘着呢。曾经归乡的人,又都变成了离乡的人,乘着小舟漂泊四海,江上的生意又变得红火。可晚上,也不见他人影。
这个臭小子甚至只在林婆婆处给他们俩留了一句话,说是沉迷练功不能自拔,待神功大成之日再来与他俩闲聊。
“闲聊?”张巡的嘴角抽了抽。有没有搞错啊?
原本每一日的江边夜话可是南八他自己最期待的环节呀。每次都会拉着张巡和许远,竹筒倒豆子似的,大谈今日又从船上听到些什么奇闻怪事,他俩都插不上话。
现在可倒好,仿佛曾经都是许远和张巡成日里拉着他不务正业似的。
再是许远,中秋一过,张巡除了能在书院里看见他以外,其他时间,这位小爷也是不见踪影。
许远连和张巡一起去林婆婆的店里吃饭都兴味索然,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办。许公子每日一散学就跑个没影,张巡喊都喊不住。
更离奇的是,据衙门里每日巡查大街的人说,总看见许远鬼鬼祟祟地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探头探脑。几日下来,几乎整个新城尚未出阁的小娘子都被他趴在院墙上偷看了个遍。
“这是想要成亲啦?”张巡浮想联翩。
总而言之,原本总是形影不离的三个人,只剩下张巡一个人了。每当张巡从书院走向县衙时,行人寥寥的大街上,孤零零的张巡颇有一些形单影只的意味。
要是放在平常,张巡肯定会打起精神,仔细调查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是在搞什么东西。
可这段时间,张巡也没那个精力。毕竟他一颗心都吊在县衙里,想方设法地想做出些功绩来,让县太爷对他另眼相看。再者,县衙最近也的确忙的热火朝天,不再是为了中秋前的文书失窃案,而是有了更大的案子。
空妙郎君。
不仅仅是张巡家小院里的泥地上,发现的“空妙”二字,彭县令也从州府发下来的文书上得知,这个名动天下的大盗,如今就在新城!
这件事可非同小可。
空妙郎君所偷之物,大多价值不菲,牵涉到达官显贵,高门望族。这些人发起怒来,一纸又一纸的诉状如雪片般飞到彭县令的案牍上,搅得他焦头烂额,寝食难安,遂下令官府全力缉拿。
整个小小的新城县衙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三房六院里的所有官吏和衙役,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若是抓不到空妙,就凭他们,是断断承受不了上面的雷霆之怒。与空妙相比,一个偷通关文牒的老头,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转眼就被所有人抛诸脑后。
张巡坐在一张堆满文牍与竹简的案几前,双眉深锁,豆大的烛火只能照亮眼前的一方小桌案。
若是母亲看到了,只怕是要责备他不爱惜眼睛的,还会顺手再帮他拿几盏明亮的油灯。可这毕竟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县衙。
张巡每晚都会来县衙继续整理如山的文牍,修订其中的错误,常常忙碌到月上柳梢,才揉揉酸疼的眼以及因久坐而麻痹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回江边的小屋。
他这么拼是图啥呢?
张巡周围那些不明就里的衙役们总是一头雾水,不过就是个尚在读书的穷学生,县衙也不给他发俸禄的,何必如此。
难不成是想在县令面前露脸,以后好在县衙里混个文书当?
衙役们似乎找到了答案。
当文书好啊,平日里也就动动笔杆子,左右也算是朝廷的人了,旱涝保收,多稳定。
于是他们也不管张巡在衙门里待到多晚,反正他们到点走人,有人愿意多干活,那就由着他干呗,他们乐得轻松。
张巡心里记挂着他的户籍,哪里会管其他人的眼光,他总是平静如水地翻阅着山一样的文书,时不时用蘸了朱砂的笔,将错漏批注出来,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可今日,他人虽还在县衙,却并没有工作。
油灯下放着一张破旧模糊的美人图。
张巡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画里的是他的心上人。
当那件消失的白衣又飘荡在院子里时,张巡差点以为昨日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梦,要不是地上的“空妙”二字还在,他几乎认定一定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懵懵地套上白衣,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可他却感觉衣襟内,有什么纸质的东西顶住了他的胸膛,这种感觉怪怪的。他伸手一掏,这幅美人图便舒展在清晨的光线中。
“什么东西啊?”张巡几乎让失而复得的白衣和怀中多出来的画像给搞傻了,脸上浮现出一层怒气,“好一个空妙郎君,逗我玩呢?”
张巡将满桌的文牍再推开些,剔亮烛火,仔细地看着画中的女子。
张巡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然。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