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漂亮的花园在欣赏风景的东方姑娘面前也稍逊了些颜色，昆图斯目光一直放在看着凉亭外的舒徽妜身上，他很擅长隐蔽自己的视线与行踪，却从不会在舒徽妜面前刻意收敛。

“我家的园林的小湖中心有一处流水的山石，倒是与这里颇有些相似。”虽说看起来说得上是毫无相同之处，但许是真的想家了，舒徽妜竟能从中看出些许异曲同工之妙。

昆图斯顺着她的话随口应声道：“你们那边的石头都是直接搬进花园的吗？”

他去东大洲时曾见过那个皇宫里的花园，看起来不像是花园，倒像是藏在重重宫阙之中的一处秘境，走进去就突然从文明世界步入了远离尘嚣的幽林。

“说来是也不是，大多布置在园林里的山石都是主人家精挑细选的，有些人若是得了奇石，还会邀上三五好友来家赴一场‘赏石宴’，爱石之人也会以收藏为乐。”

这是东方人的雅趣，虽然工匠精雕细琢的景也有其独特的美，但他们还是更爱去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那你家的石头办过宴席吗？”昆图斯实在想象不到一堆人围着一个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似乎是觉得他这个说法很有趣，舒徽妜捂着嘴轻轻笑了笑，说：“或许办过吧，但自我小来它便在那了，我也不太清楚。”

昆图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但她笑起来很好看，所以他也懒得去探究，只是说：“你也喜欢那些石头？”

“倒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过去与家中兄姊们玩闹时总爱去那里，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哥将长姊抱上了一处假山，长姊下不来急得直哭，大哥后来还被父亲好一顿教训。”

她说起这些事时，脸上的欢欣与怀念总夹杂着丝丝的落寞，了解西大洲的事情越多，她就好像离家越远。

西大洲的花园也不是不能看，西大洲的食物也不是很难吃，西大洲的人也不是不好相处，可一旦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已经接受了西大洲的一切，她就感觉自己要与家乡格格不入了。

她的神情都被昆图斯看在眼里，他觉得如果她想家，那自己就多和她聊聊家里的事，总能让她开心点，于是他问：“你说你家兄弟姐妹很多，还有些不是一个母亲生的，都是养在家里的私生子吗？”

在西大洲，将外面的私生子接进家里养大的不在少数，很多贵族都会这样，除非女主人性子特别刚烈，这种事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但昆图斯见舒徽妜说起那些姐姐妹妹时，好像并不像那些贵族子女对私生子一般有敌意，反而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她们关系非常好。

他这话问得很不礼貌，舒徽妜听得也很吃惊，说：“你怎能这样说，家中的庶出姐妹虽不是我母亲所生，但也是进门的正经姨娘的孩子，怎可说成是私生子呢？”

“姨娘？”如果这个词昆图斯没有理解错的话，应该是东大洲对母亲姐妹的称呼才对。

舒徽妜这才想起先生曾说过的，西大洲没有妾室这一说，婚姻中只有一夫一妻，任何正妻之外的人都只能是外室，上不了台面。

她仔细地与昆图斯说了庶子与私生子的区别，大衡是个很看中嫡庶之分的国家，甚至有若是非皇后之子继承大统就会国运不济这样的说法，就连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庶出的女儿想要为正妻都只能下嫁门第清正的小户。

那位将她推出来的七公主也正是因为并非嫡出公主，而在皇帝心中的那杆秤里输给了对面的利益，若不是七公主还有后路，如今来的人就是她本人了。

舒徽妜看着昆图斯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仍努力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样子，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些疑问，若是来的真是七公主，他还会这样耐心地对待吗？

这是个逾矩的猜想，但她却很想知道答案。

毕竟一开始，他也只是想带着她好跟马特莱纳皇室交差，不管是她还是真正的七公主，他都会周全地安排好的。若他的那些细心，那些温柔，还有那个吻......若是这些也是可以给别人的，他现在还会是眼前这样吗？

不对，这不是她该想的事情，她是要回家的，西大洲终归不是她的归宿。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对面的屠龙少年正等着她的下文，那双金眸之中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这份“好”究竟是任谁来都有的，还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受到了点惊吓，此时的舒徽妜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来慰藉那颗碰碰直跳的心。

“若是——”

“优尼娅！”

艾米兴奋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正打算说点什么的舒徽妜蓦地被打断，自己还吓了一跳，艾米都走到眼前了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迷宫中心这么好看，真没白白浪费我的精力！”

与昆图斯独处的氛围被打破，让舒徽妜的理智也回了神，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差点问出多么逾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