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见奶奶,情难自已

宋如意没让张叔送进村，她自己跑回村的。

张叔开的是玉雕厂里的大货车，太引人注目了。她还不想这么高调，也还没有这个本事去高调。

玉河村的村民们都已经下工了，田野里一大半是割出了茬头的禾草，还未被收割的金黄的谷子挺立着，比十年前的光景好太多了。

那会子的她也就七八岁，实在是太难熬了。也就是那会子，她爸妈就整日吵架了。

也不知道，除了没粮吃，还有什么原因了。

她看着一浪一浪拂过来的温煦的凉风，心情十分激荡，她有种不敢踏进这个时候的奶奶和爸爸的家的陌生和畏惧感。

她害怕。

她不知道现在的她们过得有多惨。

她害怕见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没有生机的爸爸，她会不会直接就打自己十几巴掌。

她想了想，捏紧了袋子，直接背在肩膀上，混合着自己的布袋行李，飞快地往自家走去。

爸，奶，我回来了！我宋如意回来了！

“呀，那不是如意吗？回来啦！”村尾的何婶子看见那复杂的脸的宋如意，眼底闪过惊讶，有些揶揄，但更好奇的是她都背了些什么好东西回来，“这不是我们玉河村里走出去的那位忘恩负义的闺女嘛！还知道回来？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呢！”

宋如意根本就不介意何婶子这样骂她，这是应该的。

“何婶子，我，我回来了，我以前知道错了，我回来好好照顾我爸和我奶。婶子，我先回去了，你慢些走。”

徒留何婶子在原地，十分的惊讶，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呀，老宋家的闺女转性了？她竟然不听她妈的话了。”

“呀，老何妹子，自己一个人在嘀咕个啥呢？想男人想疯了？”包着蓝布巾的老婶子，怀里揣着一个盒饭，刚从大食堂里出来。

何婶子立马把宋如意回村的事情说了，还说了宋如意转性的事情……

老婶子想了想，却毫不意外：“难道她妈知道了王婆要给如意过继她小堂弟的事情了？”

“啥？还有这件事？”

“可不是呢……我跟你说……”

“人家两口子好好的，谁愿意把小儿子去堵那火坑啊……直接侄子送葬不也行吗……”

“……人家王婆就要小儿子有个种啊……是挺可怜的……”

……

宋如意背着东西就站在门口，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曾经她就在这门口，被爸爸托在肩膀上，转圈圈，抛高高，咯咯地笑个不停。

一朝夫妻分离，她选择了哭唧唧的妈妈。

门上面破旧斑驳的门神，那已经被顽皮的小孩撕掉了的要掉不掉的对联。

家里没人顶，谁都要欺负。

她颤抖着手，敲了敲。

“咚咚。”她的心也跟着咚咚，轰轰地跳个不停，都要跳出胸膛了。

“谁呀？”苍老疲倦的声音在里面传来。

宋如意的喉咙发痛，发不出声，也不敢出声。

静默。

奶奶顿了顿，大骂：“谁家的皮孩子，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去，少在外面折腾！家里没东西可以偷的了！那只老母鸡要是被你们偷了，我立马就把你们拧去大队！让你爸妈都丢脸！滚！别吵我了！我王泼辣也不是好惹的！”

她说完，还气息不稳地喘了喘，似乎在里面放下了什么东西，走进了屋子。

宋如意的眼眶充盈了泪水，脚趾都在用力地忍着，又敲了敲门。

“还不走是吧！我拿棍子来打了！”乒乒乒乓的，好像拖起了一根大棍子，在地上拖着过来。

她嘶哑着喉咙说：“奶，是我，如意。”

别怕……她是回家了，不是那些来欺负你的人。

里面的棍子哐当掉了下来，步伐快速地挪到了门边，不可信地说：“谁？谁？”

“我，如意。”她吸了吸鼻子，尽量摆正自己的声音。

多年未见，甚是不信。

“砰！”门直接被大力打开，露出了一个风尘仆仆，一脸黑黢黢的瘦条女孩，她的肩膀上还被行李给压歪了半边。

而门里面的是一个小老太太，弯着腰，头上是梳得十分整齐的头发，用洗得发白的，就像本来就是白色的头巾包着。

看着比十五年出了狱才见了一面的奶奶，年轻了十五岁。

她的眼皮子都耷拉了下来，眼珠子有些浑浊，脸皮干瘦，都是愤怒。

“你个没心没肝的东西！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别喊我奶！给我滚！”她浑浊的眼睛里开始充满了血丝，黄黄的干脸皮上也一瞬间冒出了红气，双手直接往她的身上摔打。

门外立马开始有了左邻右舍，他们好奇又压抑不住八卦的心思，不好说话，就看着这个刚回来的宋如意和发疯了的王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