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起波未平
至此,曾经权势赫赫的门阀世族,还有如今的新贵人家齐聚玉京,看上位的执棋人与下潜的野心家如何搏杀相争。
过几日,大明殿上有人参了当朝太傅萧文秣私藏前朝余孽,意欲不轨。萧文秣曾为前朝臣,后侍奉今朝,学识渊博,为人表范,是天下读书人仰慕的前辈。萧太傅于兴安十二年,就是在当今圣人登基后隐退江南,之后俞国公亲自请他做了自家小辈们的老师。如今华真他们已渐长,旧人们都在玉京,萧太傅也在俞氏之前回了京城,圣人让他官复原职。之前玉环的事情已莫名在官宦人家之间传开了,又有了这件事,一时之间众人待俞国公府的态度都有些微妙。
家里的郎君们都外出忙去了,也是在为萧太傅的事情走动,华真不时帮帮他们的忙。
一日华真收到了那日丝竹宴上娄氏二娘,也就是娄珏的邀约,说是一起去皇城东南边的湛江湖游玩散心。问了堂姊不愿出门后,华真头顶帷帽,身后跟着护卫奴仆,上马向东南奔去。不久便到了,看见娄珏已经站在池边一棵垂柳下等她。
娄珏笑吟吟地走过来扶她一把,“今日春光好,不如摘了这帷帽,此处多贵人出游,不远处又是城门,守卫齐备。四娘好容颜也该见一见春池嫣韵。”华真路上不想多扰他人,又为遮挡飞沙走石戴了帷帽,听见娄珏的话也顺手取下递给了身后的米锦,露出牡丹花一样的容颜。娄珏看着她心里更欢喜了,眼中喜悦更深,二人挽手在这江边不时看一看池中游舫闲步前行。娄二娘与华真不时讲些玉京趣事,走到枝繁叶茂的槐树下阴凉的地方,周围热闹非凡,水上有平民贵族的大小画舫,不少公子小姐乘游时请了歌妓、乐妓在船板上演奏,悠扬动听。
看着看着,有一艘小巧精致的船舫划过,只对外开了一处舱门,有个玉色纱衣的女娘站在船板上赏景,容貌娇弱,我见犹怜。女娘看过来见华真和娄珏站在岸边,行礼问好。原来是扬海沈氏家主的夫人,闺名韩端砚,华真在宫宴上见到了她,娇弱形态,眼中却有一股令人意外的灵动,是位独特的女娘。二人认出后,也还礼相问,舱内有一位穿着差不多的郎君似乎在催促她,也不朝外转一眼,沈夫人歉意地朝她们笑笑只得转身进去,奴仆随后关上了舱门。
娄珏眼观这一幕,似有一丝艳羡地开口:“听闻沈夫人出身良民,与沈家主十分恩爱,夫妇已有一儿一女,美满姻缘于女子而言太过难得,如今终是亲眼见到一对才子佳人。”
池岸边不时有人与船夫商量,上船支浆,砰砰锵锵的声音。娄珏手贴在栏杆上,喧嚣之中转头,探究地问华真:“四娘也过了及笄之年,可有意中人?”
华真正感此情此景百姓欢乐、年岁静好,听了娄珏的话认真答道:“未有,四娘一直认为缘分天定,心心相印,有之则幸。”
娄珏垂下眼帘,像是自言自语,“四娘如此品行,一生圆满才是完美。现下大恭才灭北羏未久,又有了新制,世家们不愿意失去田地官名,一个接一个的新贵慌了旧门阀的心,怕是又要不安定了。”
明媚大方的女娘背靠着木栏杆,叹道:“此等境况下,我们这些世家之后何去何从啊!”
俞华真淡然道:“淮北地广粮余,娄氏又英豪辈出,总有一方天地,家族之名。好姻缘、好前途自是在前方,无论是二娘你,”顿了顿,意有所指,“还是你阿兄娄家大郎,都会有的。再者我听二娘言语,家中教养的也不是普通闺阁之事。”
话有他意,娄珏神态不变,压下心中犹疑,“真娘也不似寻常贵女,我听说江南女娘皆是水做的女儿,不想真娘气度沉稳,更马术娴熟。你我出身差不离,想来累世簪缨教女各有所不同于世俗。”
华真侧头看向她,语气悠然,还有了几分戏谑,“二娘外能代娄氏四处走动,内可打探消息寻到玉匠设下玉环之事。此等女中英杰,非吾所及。”
湛江池边游人自得其乐,此二人间的气氛古怪起来,娄珏没了刚刚的闺阁愁叹,正身直视面前这位俞氏四娘,似是冤枉,“四娘聪慧却爱空想,如何觉得是我?”
华真心里澄明,只轻轻地盯着她的眼睛,像话家常一般,“那个玉匠,本是技艺高绝又不愿卷入世家间的争比,从来只接江南几家贵门的活。华真拙见,扬海沈氏这一代没有女眷,二娘作为娄氏贵女,探听玉匠消息应该不难吧?”
娄珏没了悠闲,沉默静立,整个人认真严肃。
华真了然,继续肯定,“不全是你,有人想暗中试探圣人与俞氏的态度,想出了这么个微末手段,你只是负责‘找到玉匠’这一环,你们想着若是不成搅浑水给自己喘息的余地,若正好俞氏惹怒圣人,趁机拉拢或者取代都不算坏。”
华真双眼微凝,瑞凤眼尾多了锐利压迫,言语缓缓,“我江南俞氏之库藏不缺珍宝,一次特给天家呈礼,你娄氏世家大族现出阴险手段,也是给我俞氏的大礼。”
底子被掀开,娄珏有些歉意,也是不满愤懑,“圣人想削弱世家,可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