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初接触
坞堡是一个坚实的避风港,守卫着本乡本土的百姓。
杜烨的外祖父严明仗义疏财,颇有才学,为乡人所爱,经过数十年的经营,偌大的堡内应有尽有。
可以说,除了不能产盐这一项,其他几乎都可以自给自足,俨然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杜烨每年都要随着母亲来一两回,她儿时最爱的就是在坞堡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不是绕着长长的走廊里追逐打闹,就是躲在巨大的坞堡内玩捉迷藏。
玩累了,他们就去看妇人们织布、腌肉、做酱,或是蹲在地上观察蚂蚁,有时候还会围观壮丁们操练,看着有人出错便肆无忌惮地笑成一团。
在小孩子的眼中,大大的坞堡就是全世界最有意思的地方。
只不过后来杜烨的阿父去世,她的性格也愈发沉默,幼时的玩伴也都懂事了,意识到她是坞主的外孙女,见面时会拘谨地向她行礼,然后低头快步走开。
之后再来这里便是独自习字。
那时,她有感于在梦中见到的石碑,先是用清水在墙上写,等书法小有所成,被外祖父的称赞夸得飘飘然,就蘸了墨写在墙上。
那时,坞堡内除了有人住的房间,其余墙面上都写满了杜烨的大作。过了许久,有些字迹竟还在墙上清晰可见。
外祖父每每在遇到有客来访时,都会特意带着他们从写得最好的那些墙旁边走过,得到询问后便会笑得很是得意。并且遇上夸得越多越好的客人,原本粗犷不好打交道的外祖父,往往也都会对他们另眼相看。
等到杜烨再来,外祖父便会将这些夸奖转述给她,久而久之,她也就没那么孤僻了。毕竟,她是得到了很多宠爱的女郎呀。
以往,被夸奖惯了的杜烨是没有在意这些的,可当她发现楼梯边有个孤身而立的身影,正静静盯着墙面上熟悉的字迹时,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瞬间在心口炸裂开来,让她忍不住想立刻转身逃走,恨不得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杜氏女郎,且慢。”听到脚步声,那个身影转过来,他的声音低沉稳重,听得人十分舒服。
杜烨停住脚步,调节好表情,端庄地转身行礼。
“郑郎君,可有事?”
“我在这坞堡之内迷路了,烦请女郎替在下指路,我想去寻你兄长。”郑植目光下敛,面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
她还以为这位文武兼备的郎君无所不能呢,原来竟是迷路了。
其实坞堡虽大,但结构很简单,不过是每间房屋外观长得一样,所以外人来了往往无所适从。
杜晏就在下一层左拐的那个房间,杜烨应下,在前面带路。
可没想到,杜烨在走下楼梯的瞬间,一脚踩空。眼见着就要摔下去时,一双大手将她稳稳拉住。
“女郎小心!”
“嘶——”
脚腕处传来的剧痛让杜烨面目狰狞,疼得说不出话来,坐倒在地。
杜烨摸到脚腕,碰一下都疼得要命,眼泪都要飞出来了。
“女郎,请恕在下失礼。我曾随父在军中,学了些粗浅的医术,容我一试。”
郑植看杜烨像是崴了脚,此处僻静,找不到人来帮忙,虽有些失礼,但还是开了口。
杜烨点头,脸上却烧得通红,一半是疼痛,一半是羞恼。任谁在有点好感的异性面前,出了这样的糗,都会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再也不出来。
郑植摸了下杜烨的脚踝,发现还好只是扭伤,没有伤到骨头,松了口气,提出送她回房间。
郑植小心地搀扶起杜烨,可看着高高的楼梯又犯了难。
杜烨的房间就在杜晏旁边,要下去势必要走这条楼梯。可她脚踝受伤不能触地,楼梯台阶过高,单脚跳更是怕出意外。
“女郎若是不介意,在下背你下去吧。”郑植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杜烨头一次被男子背着下楼,双手尴尬得不知道在哪里放才合适,想支在他肩上,又怕他重心不稳踩空。咬了咬牙,还是轻轻拢住了他的脖子。
眼前这位郎君,与她见过的所有士族郎君都有不同。
杜烨见过的异性,有如自己阿父那样温柔和蔼的,有如阿兄那样沉默寡言的,有如祖父那样忠君为国的,有如外祖父那样急公好义的,有如伯父那样不拘小节的,有如叔父那样志在山林的,也有如张家阿洛那样柔美俊朗的,可唯独没有这样刚劲英武、质朴正直的。
现在的临朝,一心只躺在往日的荣光之上,士族们为了凸显自己高贵的血统和清纯的品格,试图从各个方面都特立独行。
他们将认真做事的官员视为异类,却称在山林间长啸的行为十分有风度。
他们打压保卫疆土、冲锋陷阵的武人,认为他们是祸乱的根源,不屑提及,却对梳妆敷粉、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