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燕窝
江七娘才管家没几天,林母房中的大丫鬟香培来静思斋中请她,当时她正坐得笔直,在房中练字,听见林母房中人的声音站起来迎了迎。
“老夫人请夫人往那边去一趟,说有事要问。”
她笑着让人帮她梳洗,“姐姐可知是什么事?我好回母亲。”
香培似笑非笑地道:“是林姑母的儿媳来了。”
一说这个人,沈清叙便明白了七八分,将手上戴的一对羊脂白玉龙凤镯褪了下来,放进妆奁中,换了一只质地和色泽普通的翡翠镯子戴上,道了久候便跟着她来见林母。
这位林姑母的儿媳金氏是个三十多的妇人,当年林守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将乡下的所有亲戚都搬到京城,他们住的房子都是沈清叙的陪嫁。那日林守慎请的七大姑八大姨中就有她。
见沈清叙进门,先是站起身笑呵呵的望着她,牙齿上沾了些刚才涂的口脂,红艳艳的像是刚刚吃过人一般,反倒将她看得尴尬。
沈清叙朝她福了福身子,她笑着一把将人抓了起来,动作粗鲁得让林母都不禁蹙眉。以前她不会在意那么多,她们怎么她有她的教养,一直忍受着,现在不一样,她只想摆脱林家人。
她往上面纳福,“母亲不知找我何事?”
林母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直剌剌的问:“今日你堂嫂是来问问,怎么这个月的燕窝还没送去?你姑母身子不好,要将养着,早些打发人送去。”
“母亲,账本和家里的对牌钥匙那日我已经送给了江姨娘,上面的开支记得一清二楚,想来是江姨娘忘了吧。”
林母听得蹙眉,见这么点事推来推去的,不免在林家其他几房跌了份子,一时间有些上脸,让人去请了江姨娘。
金氏虽说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在年轻时也和镇子上的富户打过交道的,听说小妾掌家,啧啧称奇道:“舅母怎么那么糊涂,让一个小妾掌家,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别说哥儿现在是正四品了,咱们在县里住的时候,县太爷的大老婆被小妾压了一头,出去不仅笑大老婆,连县太爷搞不好要吃官司。”
这几句话吓得林母脸都绿了,一脸我不信的望向沈清叙求证,她微微一笑:“有些官员抓不到对方的小辫子会从这事上下手,不过母亲放心,这种事一般不会发生。”
吓得林母唉声叹气,林守慎自小失怙,她将儿子一手拉扯大有多不容易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冬日泡在冰水中给别人浆洗衣物,就是为了能让儿子在看书时用上手炉。
她的心早已枯竭,听不得半点对儿子不利的事,待江七娘来时,顺着气扶着椅子手柄站起身问:“你姑母这个月的燕窝你怎么没给?”
她这几日算是搞清楚了,为什么沈清叙会急匆匆的将账本送过来给她,原来是一堆烂摊子,这人要这样,那个又要那样,她正想找她问是不是她为了藏匿钱财弄的鬼,便上门来要了。
江七娘望着沈清叙,柔柔弱弱地答:“母亲,您是知道慎哥哥的俸禄.......既是大奶奶手上给的,自然也由大奶奶接着给事情不就解决了?”
林母看了她一眼,她真是把不要脸体现得淋漓尽致。林家的亲戚要的东西是她拿孝道压着沈清叙给的,今日转手给别人,自然由掌家的人想办法给了,不然她的老脸往哪里搁。
“要么你就将掌家的权利交还给清叙,要么你拿出来继续给。”
林母的话很明确了,江七娘一边舍不得拿出钱来,又舍不得将掌家权交出去,一时间支支吾吾,倒是清叙很明确地道:“掌家的事不易换来换去,我瞧着江姨娘很有天赋,家中比我管时井井有条。”
屋中的众人见她如此推脱也不好硬压,不然脸上写满了将你的嫁妆拿出来供养林家的亲戚,彼此都难堪。
“既然这样,你从哪里挪挪,给姑母送去。”
江七娘不敢和林母拗,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答应尽快打发人送去。
事情解决就没必要在大厅等着,沈清叙退了出来,正要往小院去,却被江七娘叫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带着不善的语气道:“你可真是厉害,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自己高枕无忧。”
沈清叙不言语,她身边的大丫鬟香菊皱着眉头,“姨娘可知,哪怕你是良妾,对主母也要有起码的尊重.....”
一只手压着她将她话语打断,她转头望着沈清叙,将刚才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在江七娘看来,两人是在她的谩骂声中落荒而逃。
“夫人为何不惩治她?”
“不仅不能惩治,还要让她尝点甜头,人嘛,一旦陷入那么点点权力,就容易不能认清自己。古来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还少?”
香菊笑着点点头,不过她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小娘子一夜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对着林家巴不得掏心掏肺,还是要被林母不停的聒噪,如今她撩开手了,林家人仿佛一夜之间懂得尊重人了。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