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隐寺

位于京城郊外的林隐寺是这附近香火最旺的寺院，主持净悟大和尚佛法极精，先皇在时都要双手合十称一句大和尚的，为着皇家这份敬意，京中富贵人家大多爱来这儿做法事，姜姮父母的长明灯也供在此，眼见着要到双亲的忌日了，照例该去祭拜一番，办个祈福的法事，只是，姜姮心中有些犹豫，她有些不想去面对父亲，父亲当年为着宣平侯府的荣耀，年少时便驻守边疆，血战沙场，换的府中安稳，可她如今却想要覆灭这一府的荣耀，父亲……父亲大概会寒心吧。唉，去吧，总该自己与双亲说明白，再者，她记得前世去祭拜时，似乎是出了什么事的……

转眼到了定好的日子，姜姮独自带着婆子丫鬟出了府，这是老黄历了，府中众人并未在意。马车一路缓缓而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林隐寺山门外，刚下马车，便见知客僧无花迎了上来，急忙上前见礼，“秦姑娘安好，贵府的法事已备好了，师兄们正候着您呢。”父母亡后，她年年都要来林隐寺做法事，生辰前后也会来住上一个月，感怀父母之恩，故而林隐寺上下对她也算熟悉。

“法师安好。”姜姮屈膝见礼，看着无花，心里很有些感触，要是她没记错，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无花了，前世办完法事后不久，就听说无花离开了林隐寺，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此时不方便多聊，二人寒暄几句便转到寺庙后殿进行法事，这其中跪祭祝祷自不必说，事毕，姜姮请众人退出，说想要单独与父母相处会儿，很快殿中便只留她一人。姜姮走至供奉长明灯的灵台斜后方的一道小门处，果见门微微留有一缝，叹了口气道：“出来吧，我听到声音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门缝缓缓扩大，一女子有些犹豫的自门后转出，该女子瞧着该有十三四岁，眉如远黛，眼似秋水，眼角一点青痣带出一点妩媚的弧度，虽尚未长成，但已经可以预见日后的风华绝代，只是现在满脸憔悴，眼睛红彤彤的，又带着几分警惕，倒像是只被大雨淋湿的可怜小动物。

瞧见门后出来的女子，姜姮便知道看来这一世此事未变，这位姑娘名叫秦怡珺，其父是不久前因奏章上用了大不敬之语而被满门抄斩的安阳县令，她不知因何逃出生天，后来辗转成了老端王的侍妾，直到在一次皇家宴会上刺杀皇帝失败，这才为人所知。说实话，姜姮是很敬佩这女子的，只是结局太过惨烈，让人唏嘘。

前世无人知晓，其实早在这日，姜姮就意外与她有过交集。

沾了前世的光，姜姮已知些许原委，但此时也只好再问一遍：“你是谁，怎么会在这？”

只见那女子努力镇定下来，先是屈膝行礼，然后开口道：“打扰姑娘了，小女子云怡，我，我是听说今日后殿有法会，想悄悄的为双亲祝祷，他们都……”

“好了，不必再说了，”姜姮有些不忍心的打断了她，前世她也藏在这里，意外被姜姮发现，因为觉得二人同病相怜，姜姮并未将她赶出去，还分了些香烛供她祭拜，那时，她也是假称自己为云怡，今生重逢，姜姮更不愿难为了她，便柔声道：“我明白的，殿中除了我之外，再无他人，这里还有些香烛，你可要来为亲人祝祷？”

云怡原就通红的眼睛更加湿润，她面露激动，深深屈膝到底，“多谢您，多谢。”

说罢二人相携回到后殿正堂，各自为亲人祝祷，也是各有各的痛楚罢了。

重回正堂，姜姮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毫无保留的在心中向父母坦白自己的复仇，坦白她心中的恨，她手上沾的鲜血，虽知自己会堕入地狱可不愿回头的心，门外春意盎然，她心中寸草不生……此世她只为自己而活，若非要选择，她宁愿做那个先下手为强的恶人，也不愿再做被人踩在脚下的泥。

等姜姮睁开眼，便看见云怡跪在她身侧，并未闭眼祝祷，只是睁大了双眼，咬紧牙关，神情坚毅的脸上都是泪，哭的无声无息的又格外让人心疼。

这也是个可怜人，姜姮心里酸了一下，开口道：“我不知姑娘究竟有何难事，只劝姑娘一句，事缓则圆，莫过激以至于伤了自己，缓缓图之，终有云开见月明之日。”

“多谢姑娘安慰。”云怡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姑娘的善意，想着日后除了为家人复仇，也要报答了这姑娘才是，又开口问道：“不知姑娘贵姓？今日恩情，怡娘铭记于心。”

姜姮微微一笑：“免贵姓姜，恩情算不上，只是你我命运相似罢了。”之后又问道：“姑娘住在何处，可要我派人护送姑娘回去？”

云怡迟疑了下，还是拒绝了，坚持自己从那隐秘的小门离开，看着云怡的身影慢慢被小门所遮掩，姜姮心中有所猜测，大概是这林隐寺庇护了她。

门外等候的秋雪隐约听到些交谈的声音，只是她素来是多一字不说，少一字不问的谨慎性格，这也是姜姮今日带她出门的原因，待姜姮出了殿门，见殿外只剩下秋雪守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秋雪连忙上前扶住姜姮低声道：“奴婢将跟来的丫鬟嬷嬷都打发去了前殿。”

姜姮笑了笑，拍拍秋雪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