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时隔一个月，傅之修又住进了戴高公寓。阳台上，沈怡夏懒得下楼接他，拿着速写本坐在藤椅上，装作在写生的样子，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他一言不发地上下搬运行李，清秀的脸上满是倔强。

又来到楼下，只剩最后一趟，傅之修试着提了提行李箱，却实在是没力气了，索性坐在行李箱上歇息。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起润泽的光晖，整个人沐浴在和光里，散发出一种罕见的恬淡。

这一幕被伸长脖颈偷看的沈怡夏尽收眼底。蓦然，傅之修抬起头往上看，阳光刺得他眯着双眼，但仍能看清一个正在看戏的脑袋咻的缩了回去。

沈怡夏装腔作势地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脑袋里却浮现出一组完整的画面。她眸光一闪，遥远的记忆就跟随着一群白鸽漫游而来。

大概是读五年级的时候，学校举行绘画大赛。从小学习美术的沈怡夏胸有成竹地参加比赛，觉得稳拿特等奖。然而，特等奖的得主却是一个二年级的小男生。获奖作品被展示出来，沈怡夏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画作旁边的那一幅，揉着眼睛反复看，嘴里念着：“二年级一班，傅之修。”

妈耶，连二年级的小朋友都不如。沈怡夏羞愧难当。

这时，一个穿着奥特曼印花短袖的小男孩来到她身边，怯怯地问：“姐姐，你也喜欢我画的画吗？”

沈怡夏艰难地移过目光，打量着这个身高才齐自己腰部的小豆丁，她俯下身子，平视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说：“喜欢。你学画画多久了？”

“一年吧。”

学画六年的沈怡夏石化在原地，吐了一口无形的血，苦笑着夸赞他好厉害，然后指着自己的画问：“那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呢？”

小男孩并不知道那是她的画，仰头看了看，认真思考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这幅画没有新意，只是在学别人的画而已，而且她连起型都错了。”

沈怡夏幼小的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记忆里小豆丁天真可爱的面庞和现在中二少年的倔强面容融为一体。傅之修将最后一件行李搬上楼，带上了门。

沈怡夏用速写本遮住下半脸，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见他进了次卧，这才从藤椅上起来，将速写本扔在茶几上，往沙发里一倒，头靠在扶手上，闭眼长舒一口气，脑海飞速旋转，思考跟他约法三章的内容。

盘算得差不多了，沈怡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傅之修一张倒着的脸。她大叫一声：“啊！”

傅之修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僵直了身体，情绪激动道：“你想干嘛？！”

“原来你没睡着。”傅之修嘟囔着，向她伸出手，“公寓的钥匙给我一把。”

沈怡夏瞪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备用钥匙，嫌弃地扔给他。他稳稳接住，瞥见了茶几上的速写本，随口说道：“改改光影吧。”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怡夏愣了愣，抓起速写本认认真真审视了这幅素描，呸，自己的光影根本没问题。合上速写本，她对着空气一顿抓狂。

制定约法三章刻不容缓！

当天下午，沈怡夏拿着手写的三页约法三章敲响了傅之修的房门。

“开门，快开门。”沈怡夏颇具一副雪姨的架势，索命一样地敲着门。房门倏然打开，她的拳头差点砸在傅之修的胸口上。

“干什么？”傅之修没好气地问。

沈怡夏抖了抖手上的纸张：“喏，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你跟我住在一起，你就要遵守这上面的规定，不然我就可以把你赶出去。你看看吧，看完签上你的名字，交给我就行了。”

傅之修接过纸张读了起来，前面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规定，比如放在衣筐的脏衣服不能超过三分之二筐、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不能带陌生人回家、不能在不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进对方的房间……越往后读，他越觉得这简直是剥削的霸王条款，她要他洗碗拖地擦玻璃、承担各种跑腿业务、吃饭不许打嗝、睡觉不能打鼾……最后一条，走路必须发出声响，不许评价她画的画。

傅之修轻嗤一声：“我能不能对这上面的内容提出异议？”

“不能。”沈怡夏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不会觉得你签这个是你亏了吧？我告诉你啊，横竖都是我亏了，我要给你买菜做饭，早上还要送你去学校，又出钱又出力！”她掰着指头跟他算，眉头紧锁一副亏大了的模样。

傅之修一本正经道：“你做饭难吃，我可以自己骑车去学校。”

沈怡夏的拳头一下就硬了，梗着脖子一脸威胁道：“你到底签不签？”

“不签。”

“你别逼我。知道奥地利落榜美术生不？我们学美术的向来精神状态就不好。我发起疯来，我自己都怕！”

傅之修倚在门框上，乐了：“大姐，我也是学美术的，你也见识过了，我的精神状态比你还不好。”

沈怡夏无话可说，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