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燕凉比安燕公主高了三个头,一经对调后,就将整个马车塞满了,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直,来势汹汹,整个人顶在阮三思面前,二人顿时离得极近,阮三思却没有丝毫畏惧,只因她想起了小时候,他也曾这样在马车中忽然站起来。
那时候她吓了一跳,脑子一空,听说蛮人吃人,还以为要被他咬断脖子了,结果他只是拿走了她吃剩的粥碗。
他能对自己做什么呢?
他不是阿楚珲那种挑起战争、又对她假意慈悲的燕国人,也不是景国皇帝那种拱手江山、靠卖女人苟且偷生的汉人,他是阿凉啊。
阮三思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燕凉无法,坐都嫌挤,最后只能半跪在她面前。
阮三思忍住笑意,看向车窗,道:“做什么?有话就快点说,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又不知多少麻烦。”
燕凉根本不知从何说起,盯她半天,见她耳朵红了,才一把提起她腰间的刀,道:“换我的。”
他气这个人,明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还捉弄自己,也气自己,明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却不敢试探,只能把阿楚珲的弯刀换到了自己腰间,把她送的金刀还了回去。
阮三思又眨眨眼,看着他,轻问:“你用不习惯吗?我看你之前喜欢才买的。”
那语气里似乎有一点委屈,燕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出来的,就立刻解释道:“我之前看,也是想给你买。”
是汉人常用的刀,他留着做什么?钱也是够的,赵仙灵天天赏赐,他留着都没有,只是怕买回去也不好放着,送她又怕她不收,才多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燕凉这辈子直来直去,所有心思恐怕都用在她一个人身上了,怎么能让她委屈?
阮三思这才低头,“哦”了一声。
燕凉看着她微红的耳后,旋身挤着她,并排坐下了。
阮三思不语,靠在他肩上。
他蓝色的眼瞳骤缩,最后动作极慢地伸手,轻揽住她的腰肢,并不敢用力,只是搭在她腰上。
为什么事到如今,他们反而生涩起来了?阮三思仔细想过,猜测还是因为那夜的事,经过以后,他们方才拎清了彼此在对方心里的重量,再不是简单的青梅竹马、生死相依,被命数推着走的一对眷侣而已。
他们是逆着命数、冲向对方的爱人,非他不可啊。
可是那夜的事,他们却闭口不提。
阮三思不太想问,为什么明安图会夜半起势,亲眼看着他将马匹送给汉人,也无意阻拦。
燕凉更是完全不敢问,为什么阮三思会杀了阿楚珲来找他,阮三思又是怎么做到的。
要等燕凉开口应该能等到天荒地老,还是阮三思主动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身份要不要瞒着,还回不回去,他们会放过你吗?”
“不知道,”燕凉只道,“你呢?”
要回宋府做什么,宋章会送她回南越吗?赵仙灵会不会放人,那个建安王又会不会难为她?
阮三思答:“我也不知道。”
她轻捏燕凉放在她腰间的手指。
“你会陪着我吗?”她道,“你回去也没关系,我答应了你的,肯定会去找你。”
燕凉反握住她的手,道:“你说话不算话,我不会信你。”
阮三思知道,他这是在说,“我一定会陪着你”。
·
入西京前夜,途径鸣翠山扎营时,阮三思醒了。
她还枕在燕凉的肩上,燕凉也阖眼假寐,但她知道燕凉一定没有睡熟,能听见外面的士兵在说什么。
“那面首进了平昌公主的轿子,就再也没出来,吃住都在里面,嘿嘿。”
“不可能吧?他刚从旧都回来,说是一个人杀了百八千人,哪还有力气伺候公主。”
“这就是蛮人的本事了,你不懂,不然凭什么得公主独宠?以前一个公主都不够他施展呢,知道三曲那事儿吗?醉金楼那个头牌,多好的姑娘啊,就这么被公主打死了,就是因为他去三曲狎妓被公主抓到!”
燕凉果然睁开眼睛,看向阮三思,似乎在说“我没有”。
阮三思也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但只抬起手,将他散落的发丝梳向耳后,抚摸他右眼上的伤疤。
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了,一遍遍顺着他硬挺浓黑的眉峰,抚摸过那处断裂的浅痕,仿佛再多一次,就能一并抚平云水姬在他心中留下的所有烙印。
燕凉感觉痒。
那处皮肤常年覆盖在面具下,只有他擦洗时才会匆匆抹过,连微风都很少感受,更别提这样的温柔以待,自然会感到不适。
他握住阮三思的手。
“我听说是他不肯委身公主啊,”车外的闲聊还在继续,有士兵道,“听说是公主给他下了三曲的脏药,逼他就范,他宁愿去狎妓也不碰公主。”
“你傻啊?除非是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