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天亮后,习惯使然,阮三思再累也醒了,和平日一样准时换好衣服,出门洗漱,然后惯例到三楼的书架间寻书,虽然没人再给她分活,但她闲得无事,也看不下去众人忙碌,每日还是要帮忙抄书的,这些惯例不能打破。
唯一不同以往的是,她路过铜镜时,对镜多照了一会。
书库的一三两层都放着面全身铜镜,以供读书人端正衣冠,以前阮三思很少照镜子,因为没别的衣服首饰,她又嫌麻烦不用胭脂,但这天却趁无人时仔细照了很久,保证自己决不能露出昨夜的情态来,以免被人发现端倪。
这就是为人奴婢,要过的日子。
幸好,燕凉一不在身边,她表面上就已恢复镇定了,至于心里……那自然翻江倒海,与往日大不相同。
她心虚得要死,拿好书回到自己房间,先迅速抄了几页,然后就立刻点起蜡烛,将自己藏的信件,几封自己抄的家书和宋章给她的信,统统烧了。
原本她家书就抄的是零散段落,如果被人发现,可说是自己胡编乱造的,至于宋章的信,她不好处置,心中也感激,想若有缘再见能送还回去,现在却是万不敢留,连烧化的灰烬都要混倒进炉灰里,毁尸灭迹才行。
而后再拿起笔来抄书,阮三思就开始边抄,边思考昨夜的事。
说是昨夜,也不对劲,因为快到凌晨燕凉才走,阮三思约莫是在鸡鸣时睡着的,那时他还在抱着她折腾……那滋味阮三思也是第一次体会,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虽羞于承认,但确实舒适,让她也不禁回抱住了燕凉的脖子,抓着他的肩膀,恨不能在他怀里扎根算了,醒时都不想放他离去,心中到现在都时而甜蜜、时而又隐隐作痛,只因为奴为婢,是不能终日与所思之人这样放肆的。
哎,真是没想到,他们才隐约碰上那层窗户纸,都没戳破,居然就进展到了这个地步。此前她以为,自己与燕凉已经很好,好到快像是一个人了,都没想过人与人之间还可以亲密到这种地步!
这算是夫妻了吗?
阮三思几乎不知道自己在抄什么,很快就放下笔,托腮专注地看着窗外。
她以前也有抄得少的时候,只要说是在看书就好——现在的她,每做一个动作,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掂量,三思三思再三思——这样的她,真的能和某个人私定终身吗?
可因为燕凉出了事,因为对方是燕凉,所以她必须要定,由不得她,想也没用……不,不对。
阮三思又想到,真的由不得她吗?
仔细想想,昨晚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就算她狠心放着他不管,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药性迟早会散,只是过程痛苦了些,她不忍心看他受罪,而且再说了,帮了他就一定意味着自己要嫁给他吗?
也不一定呀。
女人这一辈子,走一步看一步,全是命赶着命,哪能被个贞洁牌坊给一步锁死呢?更何况燕凉也没有拿她怎么样,始终隔着两层衣衫乱蹭,最为情急时,都记得要多拽一层衣物,来隔开二人,免得弄脏她衣服,而按书上所说,女人是要与男人赤、诚相见,“落了红”、即见了血,才算圆过房呢,她可没被他伤到啊。
一想到昨晚床、上的事,阮三思就很难集中注意力,分神思考起问题来:就算是伤,也会有痊愈的一天啊,这么说来等伤好了,那这“贞洁”二字不就又“长”回来了吗?书上又说什么“从一而终”才算贞洁,可这关起门来的私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们不说,谁又能来指责她“失贞”呢?如此说来,昨夜之事,有与没有,竟然于他们全无影响!
那、那自己与燕凉还是夫妻吗?
大概不是了。阮三思心里还挺失落的。
她继续扪心自问,自己不想嫁给宋章,一是因为他曾是驸马人选,而自己绝不想得罪公主,二则是因为宋章志在朝廷,而她一心想回南越,若嫁给宋章后,她便随他家眷南下,也太委屈他了。
那阮三思想嫁给燕凉吗?燕凉也是公主看上的人,而燕凉想去哪里,似乎也没说过。偶尔,阮三思问他会否思乡,他都摇头否认,可若非思乡,他何必要去凉州祭奠亲人呢?他思念过燕州如席的大雪吗?
阮三思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原来她不想嫁给宋章的理由,在燕凉身上一样成立,却一样都不起作用,她还是想和燕凉在一起,想和燕凉一直都亲密无间地腻在一处,而且是自从秋围时公主提出“你要是不嫌弃他,我也同意把你许给他”后,她就想过了。
那时,她心里想的就是,她有什么可嫌弃燕凉的啊?
燕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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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想到一半,阮三思被苏苏叫出去,领了几贯赏银,说是寿圣节里她选的书又受了赏赐,近来可多休息几日,出宫踏青了。
可就算不赏,如今阮三思想出门,也无人多问。
她知道怎么回事,被苏苏缠着多说了会废话,才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