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偶遇

易北冰站在萧山山顶的望天阁上，极目远眺。

四年的大学生活即将结束，所有的同学都在四处寻找可以为之奋斗的机关单位，希望事业有成，为找到一个谋生的职位，把自己二十几年的青春年华与学识，化成张张雪白的纸片，投入到绿漆斑驳的邮筒，少者一二十封，多者四五十封求职信，天南海北，工农渔副，惶惑中有些期待，紧张中透着兴奋。由此四年一轮回，不知何处来，又向何处去，他年又何为？易北冰冷眼看一切，除了同样焦虑以外，多了一种人生的悲凉，一种渺小的无助。

他喜欢黄河，喜欢那种自由向前的奔放畅快与力量，无拘无束。来到北方这个省会城市读书，就因为黄河，因为《沁园春·雪》中那种北国风光的大气天成与豪迈，他希望南方小镇长大的他，胸怀能像草原般宽广，内心又如竹林般优雅。但四年太快，他来不及细想以后的岁月，就要茫然面对陌生的世界，他还没想好。

内心孤独又无比坚强的他，不想将自己的人生寄希望于千篇一律的纸片，他要自己规划自己的人生。

易北冰才思敏捷、温文尔雅，与大学同学蓝梅情深意笃，产生了美好的恋情。到了后来，两人毕业不久走进了婚姻殿堂，生有一女，但所有的美满与幸福，都在和易北冰的表弟王劲的偶遇后发生了改变。

此时，易北冰的女朋友蓝梅正在到处找他，蓝梅找不见他，知道他又去了黄河边，去了那棵他们早已知道有多少根枝条，多少片叶子的柳树下。顺着青青的田埂，她慢慢走到了易北冰身边，静静地靠他坐下，顺着他的目光，一只水鸟上下翻飞，蓝天白云，轻风徐徐。夕阳西下，晚霞映照，半边黄河都变成了一种红彤彤的暖色，多美啊！

两年了，蓝梅不知陪伴他度过了多少个傍晚，看了多少次夕阳，她已熟悉了这样的悠然岁月、花月书香，但以后，她还能不能陪他一起？易北冰感受到蓝梅坐在身旁的气息，轻声问道：

“你的简历投出去了没有？”

“没有，我来问你，你去哪，我去哪。”她答。

沉默了好一阵，他又问：“你父母昨天不是刚走吗？你也答应了他们的安排，去江汉一所私立学校教书。”

“那所学校的校长是我妈的高中同学，当年念书时还坐一张书桌，她很欢迎我去她那儿。”

“那你怎么又来问我？”易北冰转脸看着蓝梅。

“我一人去有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打算？说出来。

“我还没想好。你父母给你找到了工作，你就去吧，别人想去还去不了，不要管我。”易北冰双眼紧盯着眼前的波涛，皱紧双眉。

“你怎么这样说？”蓝梅急了，像要哭出来，推了易北冰一把。“你去哪，我去哪，我去江汉教书可以，但是你也得去江汉，不然，我也不去！”

“那怎么行？”易北冰声音低沉，但心中也暗自高兴，由衷感激蓝梅的真情。“我父母都是普通人，不认识一些能帮上忙的人，你应该珍惜这样的机会，现在工作不好找。”

他说的是真心话，她对他的感情，足以让她放弃一些原定的计划与设想，但他要对她负责，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人生最关键的几步，求学、工作、婚姻，现在面对人生的重大时刻，他不能太自私，让蓝梅为了他放弃原本光明的前程。

他要为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考虑。不然，以后的某一天，她也会为当年的轻率而后悔，有了稳定的基础，才会有成熟的感情。他比她要多一份理智。

“反正你不去江汉，我也就不去。”蓝梅眼睛里闪现出爱情的光芒，她深深地为自己的爱情感动着。“好不好嘛，你陪我一块去？大不了我让我妈给她同学说说，把你也招下，和我一起当老师！”小女生调皮撒娇的模样，是她制服易北冰最管用的办法，往往这时候，他都会像个大男人一样，宽宏地笑一笑，顺她的心意。

“你知道，我是最不喜欢当教师了，这样吧，我陪你去江汉。”

“太好了！”蓝梅一跃而起，趴在他后背上，咯咯咯大笑起来，惊起近处两只吃食的水鸟，扑腾腾飞了起来，掠过头顶，扇落下点点水珠，滴在蓝梅欢笑的俏脸上，映日生辉。在这样一个迷人的傍晚，在这样欢乐的时刻，易北冰送给她的一首诗涌上了心头：

“明月照星汉

大河出荒原

静夜奔流急

萧萧碧水寒

晨钟破晓雾

铁桥跨中山

一歌千古绝

九曲又连环

堤柳绵百里

落木随波远

雁阵滩头落

北归又隔年”

与老师同学的道别是伤感的、落寞的，那种淡淡的忧伤，就像时时飞过天际的小鸟，掠飞的身影，化做成一条无形的轨迹，湛蓝的天空中，只剩一个黑点在上下跃动，就像易北冰、蓝梅此刻的心跳，难有恒定的节奏与频率。远目所踪，不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