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
脸上顶着个奇怪的反手巴掌印,叶云满总觉得酒楼里走路上旁人偷觑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奈何她向来皮厚,顶着巴掌印照样一路狂奔去了城南的顺发当铺——旁边的医馆。
抽自己抽得有点狠了,脸颊上肿起老高一片不说还火辣辣地疼。叶云满打算先在医馆开点去淤消肿的膏药敷上,回头被叶鸿修盘问起来说辞也好套些。
路过顺发当铺,还未进到医馆门口就听到有女人凄惨的叫声。却不是难产孕妇濒死困兽般的嘶号,而是幼童稚嫩尖锐的哭叫。
叶云满头皮一紧,想也没想直接破门而入,又顺手抄起门边随便一个什么东西扬起就准备打歹人。待看清医馆内情景时愣了愣,一时高举药罐的手放也不是砸也不是,颇为尴尬。
——内里场景浑不是叶云满以为的歹人□□女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手持木板绷带,看那架势应该是要给女童正骨;另一人则压制住女童因剧痛而胡乱踢打的手脚,一头杂毛乱糟糟的,正是前几日给金总商送借银的高利贷打手。
老人就是医馆坐馆的大夫,堪称扬州城有名的杏林高手,周遭邻居都尊称他为结磷大夫,医术精湛且并不拘泥于医书所载。结磷爷爷擅长的是皮肉及骨骼病症,搁现代妥妥的外科骨科倆专家。
叶云满之前乔装去隔壁顺发当铺处理商队事宜,一来二去和这个老爷子也混了个脸熟。结磷爷爷喜欢她对医术尤其是人骨构造颇有了解,也向来对她和颜悦色。
结磷爷爷一见到是她,也没呵斥她贸贸然闯进来的举动,而是眼睛一亮连连招手唤她上前:“丫头!丫头!快过来帮老夫一把!”
鸡窝头青年也未料到闯进来的人会是她这么个看上去不过豆蔻的小丫头,只是愣了一瞬的光景就见她丢开药罐急忙忙窜过来查看女童的状况;面上的焦急担忧看着有些真切,却又和初初遇见她那晚时的表情一样,总感觉哪里不够真实踏实到实地。
叶云满甫一看到女童双足的情状便是一惊:一双幼小的脚掌自楔骨横断面折断上弯;除了大脚趾那根的趾骨跖骨还连接着,剩下四根脚趾竟是全部趾骨跖骨断裂后向内弯折似要垫于脚底。很明显经历了二次骨折——这显然是要将女童一双脚硬生生打折做成“金莲”小脚!
女童一双脚已经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严重的地方甚至能直接看到挂着血肉的、白森森的足骨。叶云满气得发抖,明明是冬天却气得渗出一身汗来。但她还是勉力定定神,听从结磷大夫的指挥快速抓药、捣药;帮助结磷大夫替女童正骨复位,上药缠一层绷带后再上夹板再缠绷带。
期间女童哭嚎不止、挣扎不休,一口咬在鸡窝头健壮的手臂上,用力之大、咬印之深似乎是想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鸡窝头青年却连闷哼也没有,任用女童咬。
正骨复位处理到一半时女童便因剧痛昏迷了过去,粗麻裙下渐渐洇出液体将原本中灰的麻葛染成了深灰。异味传了过来,结磷大夫和叶云满都知道这是深度昏迷的人无法避免的尿失禁,因此神色未动分毫、行动依然快速精准。可抱着女童的鸡窝头孟卿归就不一样了,他被浸了一手一袖,也只是眉峰微动,并无半分嫌弃。
这才让叶云满真正高看了他一眼。
一场粗陋的、类似现代骨科手术的治疗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算勉强完成。结磷大夫上了年纪精神不济,替女童上好最后一根夹板时就有些站立不稳、头晕目眩;一旁侍立良久的医馆学徒马上将他扶进圈椅又递上热茶。叶云满负责最后的固定和打绷带,将最后一个结打好后才长吁一口气,不顾满手鲜血肉丝和药泥擦去额上冷汗,忽地听见周围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和叫好。
她一怔,这才发现医馆周围不知何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多是周遭的邻居街坊,以中老年妇女居多,间或夹着几个大爷和小孩。
“好姑娘!难怪结磷大夫一直夸你!”有围观大妈高声叫好,双眼凉凉的。估计要不是医馆打杂有在拦着,那大妈可能早冲进来抱住叶云满好生安慰一番了。
叶云满并未得意,高举双手又向下压了压示意人群安静,提高声音问道:“我却是要向街坊借一身七八岁女娃娃能穿的干净衣服了,请问哪位好心人家里有?”
“我家有!”方才叫好的大妈刚抬手高声回答,顺发当铺的二掌柜已推开人群送了四套衣服:女娃的、少女的,还有两套直裰。尤其是女娃的那套,棉袄下隐隐露出了中衣小衣和开裆衬裤的边角,极是齐全妥当。
叶云满不由看了顺发当铺二掌柜一眼,原只是想点头以示感谢的;一想到鸡窝头还在旁边,连忙行个万福道谢,倒叫二掌柜被东家的大礼唬得后退一步。
那叫好的大妈见状咬了咬牙,抢过打杂身边窜了进来,热情地朝叶云满道:“我家有三个闺女!我知道怎么替尿床的娃娃换衣服!”
叶云满松口气,从鸡窝头手中用力抱起昏迷的女童就带着大妈往医馆后堂去了。
鸡窝头一直紧绷的背和精神终于得以松懈下来,将手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