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策马的一天
强忍笑意连忙辩解,又转了话题:“作为报答,小满儿也替大哥取个表字吧。”
叶云满正想用柳条抽他,末了却变成用幼嫩的柳枝去搔他痒,同时冷哼道:“才不要呢,你的表字肯定是要等冠礼时由长辈取的,我顶多给你取个号。”
“那便取个号吧。”
叶云满歪头支腮盯着他,一双眼睛亮如子夜寒星,笑道:“谁知淮上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便作杯酒居士如何?”
叶鸿修挡下作恶的柳芽,摇头:“那可差了。居士为出家修行的方外之人,如何能饮酒?”
叶云满嗔他:“大哥你又拘泥于俗礼了,也罢——那就作‘悲酒道人’,悲悯的悲,非心也。”
叶鸿修挑眉盯着她:“怎地换了个字?”
“杯酒未免太落俗套,便取谐音以求创新呗。”叶云满振振有词。
“那我若是悲酒道人,小满儿你岂不成了惋茶居士?反正你平素也最爱喝平山白茶。”叶鸿修伸手去刮她鼻头。
叶云满偏头躲过这一击,不知又联想到什么,忽地大笑:“一个悲酒道人,一个惋茶居士,那小李子岂不得叫‘桶饭饥人’了?他可是曾饿极吃掉过一整桶饭的啊!”
叶鸿修愣住,片刻后亦是失笑:“那李世孙必要追着你打了。”
“他敢?!”叶云满柳眉倒竖。
叶鸿修忍俊不禁。兄妹俩正斗嘴间马车已行至水月庵外,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叶鸿修挑开帘向那尼姑庵望去,庵门前挂着一幅对联,上联:“尼洗泥泥净尼回。”;下联:“僧化缘缘满僧归。”
这副对联对得极妙,还伴着一个才子佳人两情相悦却各归空门的悲剧故事。只是将如此背景的对联堂而皇之悬于正门便是耐人寻味,叶鸿修望着那门楣,心渐渐沉了。
水月庵不比帝京西郊的兰慈庵香火旺盛,走的是空静雅闲的路子。青瓦飞檐下朱红门漆衬得白泥墙砖上“佛光普照”四个灰色嵌字十分显眼,庵内庵外寂无人声,除了鸟鸣风动车马声,几无其它声音。
叶云满从马车上跳下,跟在叶鸿修身后端详着这座静谧得诡异的尼姑庵,越看越觉得古怪。
叶鸿修打发马夫和侍卫去尼姑庵附近的茶铺吃茶,带着提着香烛纸钱的提盒的豖突从正门入水月庵。在正殿门洒扫的老尼似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从正门进入,大吃一惊,急急忙忙迎上前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要还愿还是上香?上香的话请往东偏殿。”
叶鸿修向老尼回了一个合掌佛礼,声音沙哑:“师太有礼了,小生是来祭拜母亲的,还请师太指明供奉长生牌处。”
水月庵不同于其它寺庙或庵堂,会放到这里供牌位的没有一个是正经人家出来的。老尼之前的小心翼翼立时没了,放肆大胆地将两主一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原来如此……供长生牌位的在后殿偏院东屋内,绕过两重垂花门看到的灰色飞檐角,那处便是了。两位小施主请自行前往,贫尼还有洒扫功课,无法带路。”
听到这样直白无礼的话叶鸿修蹙了蹙眉,叶云满倒是没啥感觉,上一辈子碰见说话不客气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这老尼说话还算文雅了。
和一个出家人纠缠实在没脸面,叶鸿修又问了两遍路才记下该怎么走,带着叶云满从正殿侧门绕出,一路摸索。
水月庵外面看上去冷清,却原来是热闹在后院。蓝天下殿峰掩映在苍翠古木中,殿中却传来各种暧昧的调笑之声。叶鸿修牵着叶云满一路前行,心中越来越冷。
叶云满握紧他指节分明的大手,猜到水月庵是个怎样腌臜的地方——不过是文人权贵玩新鲜意的所在,和妓院一般。
即便叶鸿修母亲的牌位入不了叶家祠堂、家庙,也不用供到这种地方!陈氏这何止是羞辱?更是在诛心!
两主一仆不由加快了脚步,小径上却迎面行来两个衣着古朴素雅的长须文士,谈论声随风而来:“孔兄,前日青衫君出的最新册子你可阅过了?辞藻华丽、形容大胆,更妙的是比之以往的话本子更具风趣!”
“自然,每月初无为书铺不都是人山人海?这位‘青衫策马’也着实是个奇人!不过一月便连出多本文册,怕是多年厚积薄发只待一朝成名。那东篱山下的糟老头儿妄称什么东厅居士,居然还敢冒领青衫君之文,却也不想想那般天马行空的思想和浓艳辞藻岂是他能有的?青衫当是文坛百年难遇之鬼才啊!”
那俩长须文士边谈边经过叶家兄妹身边,虽略微诧异地打量俩兄妹几眼但并未过多评论,仍是对青衫策马大加褒赞。叶云满眼皮狂跳,不敢在叶鸿修跟前露了马脚。
身后那俩长须文士的对话仍在传来:“只是不知为何前日青衫的那册《风月无端》行文里透出一股子愤懑之气,字字如刀行行含怒,怕不是家中有变?”
“孔兄这话却是无由猜测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青衫之前的话本都是用词华丽,前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