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艺术和衣服

看到熊孩子对历代帝王指指点点，陆小五很庆幸自己没有把古希腊雕塑的画拿出来。

倒不是他的画拿不出手，而是古希腊的人体雕塑基本不穿衣服。

放在中国古代，那就是伤风败俗，放到现在，也只能在美术馆里当艺术品，谁敢在大街上摆，不被人举报才怪。

就算在思想开放的西方，崇尚人体美的古希腊艺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传闻米开朗基罗给西斯廷教堂绘制的壁画，就因为人物不穿衣服，引起全城轰动，担心自己死后下地狱的教皇便命令大师的弟子给人物穿上衣服，当然目前看来只是一点遮挡。

就伊甸园亚当、夏娃被蛇诱惑吃下智慧果用树叶遮羞的那种程度。

画像还可以往上面加东西，雕塑就没办法了，所以某些时期，某些人体雕塑公开展览时还会披块布挡一下。

可那些人体雕塑之所以不穿衣服就是为了展现古希腊人追崇的人体之美，穿上衣服就和普通人没区别了。

这就涉及到艺术和公序良俗的分歧了。

王尔德在《道林格雷的画像》序言里写道：人的道德生活只是艺术家创作题材的一部分。

在他眼里，艺术家不应为道德所困，罪恶与美德都是艺术家创作的素材。

所以他创造了一个美学上的经典形象——道林格雷。

道林格雷这个人物引发多少批判就不说了，但书中隐含的同性元素也成了王尔德获罪的证据之一。

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

艺术就是你在家里怎么造都没人管你，但你要拿出来公开展示就要过公序良俗这一关了。

法律不会对思想定罪，只要你不采取实际行动，天天在脑内模拟往某岛国扔核弹都没事，当然，因为这个操作一般人也做不到，所以网上发表一下不可能实现的言论也不会因言获罪。

但书籍、绘画、雕塑等可以传达思想的载体就不会轻轻放过了。

也许有人会说，电影镜头切了那么多画面，也没人往人体雕塑上打马赛克啊。

因为那些雕塑已经是世界公认的杰出艺术品，也是承载古代文明的文化遗产，简称文物，自然不可能和后世的人造垃圾相提并论。

事实上，很多古代的垃圾流传到现在都是宝贝，这也导致一个问题，古代文化里的糟粕也跟文物一起流传下来了咋整？

考虑到某些人缺乏辨识能力，很容易被带偏，艺术便产生了门槛。

陆小五敢打赌，把《历代帝王图》和古希腊雕塑放一起，大部分人都会跑去看不穿衣服的雕塑。

中国文化讲究含蓄，不想掉脑袋的画家会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在画里，所以不了解点文化根本看不懂，而古希腊人却会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眼里的美人展现出来，就算你没看过古希腊神话，也不影响你欣赏那些雕塑。

所以陆小五很能理解，被封建制度压迫了几千年的中国人会被标榜自由的西方文明吸引，并积极投入破除封建迷信的活动之中。

后世很多人惋惜毁损于战火中的古代建筑，痛恨某个时期毁坏文物的刽子手，多少有点马后炮。

文物的价值是后世赋予的，但对当时的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古人远比后世之人更懂文化传承的重要性，不想有人复辟必须毁灭前代的文化遗产。

破除封建迷信的活动打击面超出了文化糟粕的范围，更加反应了国民教育的重要性，就像甲骨文被发现时已经有很多被人当做药材“龙骨”吃掉了。你能怪谁？

后世有人为文物归国东奔西走，也有人为了让古玩升值毁掉其中的一部分。

说到底还是物以稀为贵，如果某个朝代流传下来的东西少之又少，就算是传达封建糟粕的东西也只能先存着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古人的某些思想可能不再符合后世的价值观，但承载古人思想的文物本身没有过错。

不如说，正是那些文物记载了华夏人是如何一步步成长的。

文物是一个时代的见证，为后人讲述那个时代的故事。至于后人有没有从中学到什么，学会了还是学废了，都与文物无关。

历史学家可以从文物身上考证消失的历史，服装设计师更关注古代服饰的材质和形制。各行各业的手艺人都能从文物身上看到老祖宗的智慧。

还有很多专家、收藏家叭叭叭地给文物附加上很多收藏价值。

可对陆小五来说，文物不应该离普通人太远。

因为华夏文明一脉相承。

说直白点，很多文物都是古人的陪葬品，有些是古人为自己死后准备的日常器物，有些是贵族才有资格得到的珍贵艺术品。

古人没有三头六臂，古人也要吃喝拉撒，古人和我们没有多少区别。

但一脉相承的文化把我们和古人联系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