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山
陆遇迟滚了滚喉结:“那个,其实我……”
“不是小陆也没关系,反正啊我一看电视知道就,都是好孩子。”
许婶压根不在意这么多细节。
陆遇迟闭眼几秒,迈出的左脚在半空短促地悬了片刻,继而踏到台阶上。
“我……”
“您说的对许婶。”
初庭笑完,以一个恍惚而复杂的表情瞥来。清澈瞳仁底部的眸色深深,近乎是渺远的程度,但也只持续了两三秒钟。她聚焦起视线,倏然,话音从夜雨淅淅沥沥里拨出来。
变得清晰可辨。
“他不是陆升,也不像任何人,他是他自己。”
“……”
“还有啊,拜托您别把今天晚上遇见他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怕给人家惹麻烦。”
背对光的位置里,陆遇迟的双肩没来由地有一种脱力感。沉甸甸的塑料袋勒得手心发烫,连同他的胳膊,将整个肩膀朝下坠。在大片的黑色阴影中,看不清陆遇迟的表情,而他的嘴唇以微不可查的频率颤了颤。
沉默半晌,陆遇迟咳一声,把已经到嘴边的话重新咽进肚子:“嗯。”
“经纪人那边儿管得严。”他歉意地扬起一些嘴角笑弧。
许婶“哦”了一声特悠扬的调子,尾音扯得十万八千里远。眯眼同时再度打量着,就差把“我懂我懂”一二三四,四个大字写到脑门上。
这时许婶的电话响了。安静的夜,下雨的天,音量大的《荷塘月色》。
“啊儿子……就回来了,遇见你初叔家的庭庭了,唠了两句……诶诶,酱油是吧,行。”
挂断通话,她微笑着说:“那我先走了,去买点东西。”
“再见许婶。”
“您早点休息。”
“好了,你俩快回去吧。”
走出几步,她一拍脑门忽然折回来。
她转首,问道:“今天晚饭吃了吗?”
陆遇迟微愣,意识到许婶在和自己讲话,他如实应着:“还没。”
“那正好,回去煮丸子豆腐汤。”许婶噘嘴,下巴前倾,对着斜下方陆遇迟手里努了努,“红色袋子里的豆腐肉丸是今天刚炸的,一会儿回去就吃。剩下吃不完的,记得一起放冰箱冷冻。”
道句晚安,许婶撑开她的花伞,重新走进濛濛雨幕。
冷风呼啸,初庭皱了皱鼻头,音调带点沉闷的音调:“外面下雨太冷了,先进屋吧。”
雨丝不大但仍旧扫湿了裤脚。初庭弯腰换鞋,垂眼时,余光瞥见陆遇迟提着大包小包立在玄关旁边。
“我就不进去了。”陆遇迟说,“脚上鞋子是脏的。”
拖泥带水的鞋进别人家,实在欠缺礼貌
她倚着墙没抬头,声音低低地:“其实还有双新拖鞋,就看你穿不穿。”
“穿。”
响亮从身体一端传来。斩钉截铁一个穿字,甚至不等她问话完,已经迫不及待地重叠起来了。
初庭:“……”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拧巴了些许,皱眉半天,随后初庭迟疑着蹲下来,闷头从鞋柜底层最里面,翻出来一双棉质毛绒拖鞋,从手指间套过去,举到半空面向陆遇迟。
白色偏点嫩粉的长款绒毛,正中间缝着两个竖起来的兔子耳朵,而且这码数,最多39码吧?
初庭点头:“新拖鞋,因为买得有点大从来没穿过。”
“就是有点儿不适合,要不算了……”
“哪儿不合适?”陆遇迟微怔的面容,缓缓解冻,“我穿。”
拉亮顶灯的餐厅平添烟火气,暖热的淡白色雾气在空间中蒸腾向上,氤氲了眼前的视线。
陆遇迟靠着椅背,反复盯着脚上这双粉色拖鞋看。
鞋太小,不合适是真的。他的脚后跟露了半截在外面,有点脚踝上的动作,这兔子耳朵跟着一起左右晃。他又摇了几下,兔耳朵晃的弧度更大,实在太好玩了,他没忍住拍了张照片。
“陆遇迟,你有没有忌口的呀?”
初庭的嗓音从厨房里飘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热气作祟,轻而柔的嗓音一改清冷,平添着不真切的热络。
陆遇迟倒扣起手机,放饭桌上。
在初庭正打算问第三遍之际,他踩着不合脚的棉拖,自带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噼里啪啦”BGM,三两步进了厨房。
“你……进来干什么?”
初庭显然有点懵,面颊的笑容登时发慌,往大理石灶台边一挪,用身体拦腰挡住陆遇迟试探的目光。
“我有点口渴,想问你哪里有水喝。”
“外面冰箱里有柠檬红茶,旁边篮子里还有苹果和砂糖橘。”
陆遇迟稍微歪了点头,随即抱起胳膊,倚靠到墙上。
他挑眉,弯唇笑得无奈:“初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