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痛苦，再生成极致的愤怒与怨恨，将人心所有阴暗释放、放大，此时辅以特殊阵法，将极致到人体难以承受的哀、惧、怒、悲、恨、恶炼化，凝聚到最后一“欲”上。

此“欲”，非情*欲，而是毁灭之欲。

毁灭一切的执念，便是魔之所生。

人魔极难炼成，因为人的承受力有限，往往在被炼化前，就先崩溃死亡，所以能被炼成的人必备两点特征：一，生性善良坚韧，能承受非人的痛苦；二，在世间有所爱，有亲人爱人友人，生活幸福美满。

正因幸福，被破坏时才会不甘、痛苦。

最极致的痛，非是来自于躯体的折磨，而是来自于爱。

场上散落的残肢、沸腾的锅镬诉说着他曾经的遭遇；时而尖锐、时而沙哑的嘶吼掺杂着他的血与泪，无法再诉说的痛与恨；迷茫的身影是迷了路的灵魂在世间留下的残影。

“被撕裂的灵魂在哭泣，谁能聆听？”圣女呢喃。“普通的镇灵大阵镇不了人魔。”

“那该怎样办？”

怎样办？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目下的他们却做不到，因为连凶手的毛都没抓到一根！身为圣女，她能做的竟只有镇压这个痛苦到极致、可能会伤人的受害的灵魂。

世事何其荒谬？

如果只剩下痛苦，是否毁灭反而是安息？梦岚一掌打在自己心口，随后五指屈起，指尖光芒大盛，一串骨珠被从她的心口拽出。

“这是？”身边人惊讶。

以心血温养的法器，她顾不上解释，眼中只有那个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人魔。骨珠缠绕指间，她闭目轻念咒语，珠上的刻印显现，“去！”一声喝，三十六颗骨珠飞射而出，须臾在人魔头顶重聚。

圣女唱名：“天魁高衍、天罡黄真、天机卢昌……”骨珠上刻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每唱一名，一道刻印化作神将显现。及至一百零八位神将唱名完毕，骨珠发出亮彻天地的皓光，将人魔笼罩其中。

每一道光都是一道凌迟之刃，人魔惨嚎，小山似的黑影显现与皓光抗衡。

然而被强行炼化的人魔毕竟不是真魔，无法与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浩然正气相抗，逐渐土崩瓦解。

目睹的众人通红着双眼，抿紧嘴唇、握紧拳头，送别圣者一般，肃然而立，向人魔奉上最高的敬意：对曾经善良却承受了最大痛苦的生命的敬意。

泪滚滚而下，圣女一咬牙，高喝：“化！”

皓光爆裂，人魔在圣洁的白光中被分解殆尽、散于天地，灰飞烟灭、复归于无。

人死后，怎样证明存在过？

很多时候，人死后，并不能证明存在过。

消失，就是消失了。

炽烈的光芒不见，夜空恢复幽深、远大。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圣女抬手，一颗水珠落在掌心，是否是谁的泪？

但他们都记得，发生过。

“人与妖不共戴天！”

垂首的众人低喃，声音在夜空徘徊。

泣血的誓言，说给听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