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李拈花没想到体内气机相互冲击,勾起了早前被压下的难以启齿的意念。这股意念她很陌生,因为臭名昭著,也让她很是畏惧,由洗髓池中灵力与自身妖气相冲击勾起。
原先她并不觉得这等意念是什么洪水猛兽,就如杜妈曾说,山上不比人间。
人间的俗人喜欢为自己立这样那样的规矩,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他们将其唤作礼数。谁打破规矩、坏了礼数都会让他们陷入“天要塌下来”的恐慌,所以他们对破坏规矩之人十分憎恶与害怕,尤其女子。一旦女子有破坏规矩、脱出掌控的迹象,就会招来谩骂侮辱与狂暴的反击。
在道观时她便深有体味,小镇上因为流言蜚语对她们指指点点,乃至出口辱骂的不在少数,若非有师父以及几名有灵力的师姐坐镇,她不怀疑有人会结伴上山寻衅滋事,将她们赶走,让道观立不下去。
想要与拒绝,沉溺与轻贱,尘世的人总在全然相反的两种情绪中不断拉扯,一面无可自拔,一面不停批判。
而她经历过被指点,对此等事也变得畏惧、推拒起来,此等事就是羞人的、难以启齿的吧,因为不想与别人不同。
是修行的必经阶段?不,是上不得台面、不能被人知晓的丑事。
可,心里有道声音反驳:它就是修行的必经阶段而已啊。
对尘世的人来说,也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很多人明明经历过,却要视其为洪水猛兽、谈之色变。还要立规矩,谁谈及就是不知廉耻、罪大恶极,立规矩就罢了,偏偏这规矩就立给女子,从不拿来要求男子。明明对个人来说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对人类来说,是延续的基础,如何就可耻?既要求女子,为何不要求男子守规矩?既不要求男子,为何又要女子守规矩?不都是人吗?不都是人类延续的主体吗?
她很不理解,但既然下山,便入乡随俗吧,她不想被指作异类,人们包括山上的修士们,对异类都不大包容。
所以,萌动的意念得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
然而,她越是想藏起来,越是想压下去,气机冲击就越凶猛,不消片刻,大汗淋漓,可她不想放弃。不论是妖气还是不可提及的意念都必须尽快拔除,她想做一名好人,一名他人眼里高贵贞洁的女子,不想被视作一个不懂规矩、不守礼数的粗鄙之人。
应该要像君希情那样,不管他内里如何,至少在别人眼中,他举止得体、谦逊有礼、守礼节晓规矩,所以他在众人眼中就是值得推崇、令人交口称赞的。
她要做一个得体的人!
不得体,会怎样?以前不懂事,横冲直撞,结果得到的是祖母的厌恶、他人的白眼。那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觉得她们不喜欢就不喜欢,自己不在意。可下山以后,被一家又一家道观拒之门外,被整座小镇的人不避讳地耻笑,再被东海门赶出来,到现在只身一人。差点悄无声息死在山中让她明白,她得回到人群中,人是群居的,在人群中才能体会存在,她不能活成孤岛。
离经叛道,哪怕与天下为敌?别开玩笑了,她承受不起。她需要他人的赞赏、需要他人的认同,像二哥那样被人尊崇、仰望,才能获得奋发的力量。为此,她愿意做出妥协,去遵守她不大能理解的规则,去让自己合乎规范、合乎他人的期待。
得体!守礼数!妖气一定要拔除,欲念一定要压下!
她再提体内气机,与妖气一阵猛烈相冲后,李拈花晕了过去。
***
这一次,她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仍旧躺在石床上,但看周围布置,好似换了座山洞。难道是伯齐回来了?可那座山洞待得好好的,为何换地方?不对,手上捆着绳子,伯齐不会捆住她。
疑惑间,闻得一声尖细的叫嚷:“醒了,美人醒了!”几只圆不溜秋的脑袋出现在头顶,一大三小,想来方才叽叽喳喳争论的便是它们。
小的说:“舅舅我说得没错吧?美人会醒过来的。”
“我说她的眼睛很漂亮,舅舅说是不是?”
“舅舅让咱们住下吧?咱们的山洞被人占了,美人给舅舅,舅舅让咱们住大屋子。”
大的捻捻胡须:“是美人,好,舅舅的大屋子让你们住几天。”
“好呀好呀!”三只小的拍手。
却是,四只土拨鼠妖。李拈花坐起身,最大的那只到她腰间,三只小的到膝盖的样子。
尽管是妖,但四只小家伙不怎么叫人害怕。接下来她连哄带骗,将事情原委弄明白。先头,伯齐带她去的山洞是三只小土拨鼠的家,它们畏惧伯齐不敢回家,就想着到隔座山头的舅舅家来避一阵子。可是要住舅舅家的大屋子,空手来肯定不行,伯齐离开,自己昏倒,三只小妖就打起了将她作礼物献给舅舅的主意。
瞅着眼前托腮上下打量自己的大只土拨鼠,李拈花哭笑不得:“占了你们的洞穴很抱歉,但我可不能嫁你。”
土拨鼠跳上石床,坐到她身边:“为什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