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茶
熟悉的沉重压抑。
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蜷了蜷,郑言心中淡淡叹了口气,在陆禾面前坐下。
死一般的寂静,郑言咳嗽一声,道:“再过半个月,便能回去了。”
这一句话是如此突兀,陆禾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只妖冶假笑着回应:“怎么太师这么急着回去,准备喝那顿认亲酒?”
郑言漠然瞥她一眼:“我记得,是你死皮赖脸的粘上我,非要我保证你的下半辈子。这会儿在你嘴里,变成你我急了?”
陆禾道:“死皮赖脸,也要太师给机会不是?况且我想要的下半辈子,是成为金尊玉贵的太师夫人,你不答应,便打发叫花子似的让我做义女。”
郑言冷凝开口:“陆禾,给脸不要脸了啊。”
她撇撇嘴,这才什么都不说。
郑言深吸一口气,有些恼怒,又莫名的适应。
又回到针锋相对了,或许满身反骨才是陆禾的本色,才能衬出她的疯狂。那些她恭顺温良的时候,都是她顺应时势的伪装,是让郑言不自在又厌恶的存在。
两厢安静。
陆禾拎着茶壶,等郑言杯子一空便蓄水,满脸盼着郑言快些喝完茶放她走的样子。
郑言自然也都看出来了,刻意慢腾腾的品着杯中茗,把随处可见茉莉花茶喝出了名贵龙井的感觉。
一杯接一杯的续茶,郑言喝光了三壶水才停下。
“滚吧。”郑言忍着腹中的闹腾,冷着脸呵斥道。
陆禾起身敷衍的福了一下,扭头就走。
这日过后,郑言又消失了,陆禾还是待在那间小小的屋子,由梅老妇看着她。不过这次得到允许,她可以出房门,但不能出院子。
可宅子里也没什么可逛的,三进三出而已。每一个出口都有士兵守卫,高墙外面更是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这是郑言喜欢的环境,安全。
可却非陆禾喜欢的地方,这里与牢房无异。
如此四五日之后,郑言不外出了,每日在家接见客人,这时陆禾便被禁止出屋子。
“省得你没规矩冲撞人给太师丢脸!”梅老妇是这么说的。
青玉当即反驳:“我们姑娘可是全京城规矩学的最好的,她的规矩学问可是人称薛大家那位女先生教的!”
梅老妇赶苍蝇似的朝青玉挥挥手:“什么薛先生不薛先生,没听说过!”
随即又哼哼两声,日常卖弄:“要是真聪明的人,是不需要先生啊老师教的,我们太师便是独自成才的!”
陆禾睨着她,嘲弄:“你也便唬弄青玉没见识,谁人不知前朝李丞相是他的老师?”
梅老妇脸色大变:“那也算老师?李照那个阴险狡诈的,也配做他老师!”
想到李丞相的下场,陆禾嘲讽更甚:“李丞相何德何能收了这么个弟子,被他害得绝了后,论起来,李丞相虽也有恶名,可跟咱们这位太师比起来那可是拍马也赶不上!”
她说得难听,梅老妇顿时怒不可遏:“你个丧门星懂什么!外头说得好听是李照惜才收了太师做弟子,可他弟子三千,我们太师哪排得上号!他是把太师作小厮使,什么臭的烂的都叫太师去做,绝了后也是报应!”
两句话惹得梅老妇骂骂咧咧没完没了,陆禾难免觉得无味。
她心想,哪怕李丞相在时,郑言做的恶都是由他指使。那么李丞相去世后,当今登基,郑言大权在握之后做的恶总无人指使吧。
光是前世她成了齐王世子妃后,就曾见到有人求到齐郁那里,说郑言的爪牙侵占他祖上的田地害得上前租户背井离乡。那人官司打到京兆尹那里,结果京兆尹包庇的是郑言的爪牙。
这人还是有些门路能通到齐郁这里。
那些无权无势无关系,被郑言压迫过的人只会更多。
听着梅老妇喋喋不休的怒骂,陆禾不禁冷笑一声:“你说的是,前朝李丞相绝了后是报应,那么郑言的报应又在何处呢?”
梅老妇一愣,却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插着腰大声道:“我们太师是好人,好人不会有坏报。”
她声音提得老高,仿佛这样才能掩盖她的心虚,仿佛这样便能替她的主人正名。
陆禾冷酷的撇撇嘴,抬头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
老天爷,如果你也觉得郑言是个十恶不赦之人,请你让他得到报应。
如果你不能给他报应,那么请给我力量,让我给他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