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翌日。是夜，清辉透过窗投在屋内，留下一地月色，如积水空明，影影绰绰。

荣恨桃平日睡觉都睡得很沉，可今夜因为伤势的缘故，只能侧躺着睡，动动身子，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伤口，是以总是睡上个把时辰就悠悠转醒，又因为困顿而沉沉睡去。

就在她辗转几次，转醒又即将睡去的时候，荣恨桃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房间里有人！

荣恨桃正侧身朝着外面，清晰地看到那人穿着件黑色大氅，坐在荣恨桃对面的胡床上，月光洒在他的面庞，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矜贵又从容。

是笑着说的话，但在荣恨桃听来不啻于地狱魍魉：“小桃儿，你醒了。”

荣恨桃披衣坐起，脸上带着病容，望着他，脸上没有波澜，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慢慢儿攥成拳。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莫要紧张。”他轻笑。

荣恨桃不知道他夤夜前来所为何事，上次他们见面还是在扬州，好像也是这样的月夜，也就是那次，她决定抛下扬州的一切，来到长安，一切从头开始。

那男人说话时惯常是这样的，温柔至极：“你好像每次见我都很紧张。”

荣恨桃回他：“没有，你多虑了。”

“受伤了？”他又问，倒真有几分关切的意思：“伤得重不重？”

荣恨桃的手一直没放松过：“还死不了。”

男人喉头发出一声笑意：“我时常在想，李稚得是个什么人物，才能叫你，给他做了二年的夫人。”

“你！”荣恨桃见他提及李稚，脸上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不要牵扯？”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小桃儿，你不明白，这早就已经不只是你我之间的事了吗？”接着，那人又轻吐，话语如同蛇信子一般，紧紧缠绕着荣恨桃的神智：“是你不懂，还是不想懂？”

温柔刀，刀刀致命。

荣恨桃反问：“这很重要吗？”

那人摇了摇头：“自欺欺人可不是件好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指尖攥成的拳，放开了：“你夤夜前来，只为看我伤得重不重？”

“是啊，若是你死了，我会心疼的，”男人眼中精光一闪，“顺便问问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荣恨桃猝然想到那副茶具，是他送的？不、不是，这个男人应当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只是茶具，未免太简单了些。

她的声音在泠泠夜色中有些无处可依：“夏姬……是你安排的？”

他唔了一声：“算是吧。”

怪不得夏姬会直奔着意园而来，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他早就知道她会来长安，一直派人盯着她也不是件难事。四月二十七那天，夏姬行刺，她来到长安……

那，藏经阁又是怎么回事？

“狡兔死，走狗烹？”

“哎，”他发出一声不赞同的声音，“我可没想过杀她。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这种事，不好吧？”这句话似乎还意有所指。

“那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荣恨桃料想，他也是为玉佩而来。

没想到，那人不直接说，反而问她：“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们这样处在权力顶端的人，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互相算计的，无外乎：权、财、利。

甘州……玉佩……

甘州南依祁连山、北靠合黎山，有“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称，连接东西，是个交通要道。不仅盛产稻米、鱼肉，还是个军事要冲。军事……

荣恨桃眼中亮光一闪，男人迅速捕捉到她的表情，笑意盎然，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没错，”他眼中露着隐秘又渴切的目光，“就如你所想。”

荣恨桃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她问邓艾的时候，被他岔开了话题，这才是夏姬惹来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

荣恨桃侧了一下脸，表情被隐在阴影中：“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若事成，我要四六分账。”

他目光锋利又冷蔑：“小桃儿，你胃口不小啊。”

荣恨桃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这差事，可不简单。”

“你还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那男人转了一下手指上的玉戒指。

这时，她的脸颊从阴影中退了出来，眉梢有着了些神采：“爷，君子不怕明算帐。我是个商人，天生逐利，若是于我没有益处，我为何要做？”

“你说得有点道理，不过，”那人站起身来，身长七八尺，身姿特秀，“我不想买账。”

她的唇色有些发白，虽是病中，说话却不卑不亢：“爷特意将夏姬引来此地，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几分能耐吗？”

“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