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妄
即便是被世人称道铁血无情的景德帝,此刻望着爱女跪地磕头,口中说着离开的话语,也不免有些动容。
他垂头片刻,似是有所思,末了终究是长叹一口气,黑金色宽袖一挥,平静道:“宁宁,你要明白朕的苦心”
岑慕宁面上并未做过多的表情,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学会了带上一副面具隐藏自己,正如她隐藏心中的少年郎一般。
但其实她内心透彻如明镜,帝王需要稳固势力,他需要左膀右臂,更需要平衡朝政,临月最尊贵的嫡公主不可轻易许配给根深蒂固的朝臣,而新晋状元郎便是最好的选择。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岑寂严肃的神情中闪过一瞬松弛与欣慰,慕宁的眼眸对上帝王锐利的双眼,那双眼睛阅尽无数人,小人,君子,奸臣,忠臣,而此刻的帝王眸底竟是一片慈爱。
“父皇,有些事儿臣不明白”,岑慕宁垂眸抿唇道。
岑寂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刻,便也让她直言不讳,声称父女之间自是要坦诚相见。
“父皇,一国之主犯了错,该如何?”,她的眼神大胆直率,明明语气平和却让岑寂倏的收起轻松的神情。
周围的气氛瞬间有些怪异,岑慕宁却是毫不在意似的继续追问:“是应当如律惩戒,还是说,宁负天下人而不教天下人负己?!”
“自然是与庶民同罪”,岑寂转过身去轻声道,却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愿陛下谨记所说,朝安告退”
岑慕宁说完施礼离开,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希望有一日,她的父亲会躬身施行。
身着龙袍的男子此刻背对着身影,他不愿回头,久居高位二十几载,他趟过的浑水远比慕宁想象的深。
“恭祝朝安公主”,李德贵阴柔的嗓音从宫门外响起,闻此,他才敢回头瞧上一眼。
李德贵抬头瞧了一眼,便大致明白了此时的状况,只见他低腰恭敬道:
“陛下,别伤了身子,保重龙体。公主终会明白您的苦心”
“无碍”,岑寂终究不再多说,他是个失败的父亲,如今她的婚姻大事也不可由她自己做主。
“传旨:新晋状元郎江无妄与朝安嫡公主三日后大婚,备十里红妆,绣凤冠霞帔,朕要让朕的宝贵女儿风光出嫁”
“奴才遵旨”
“还有,着手修建公主府,按朝安的喜好来”
“喏”
翌日清宁宫忙作一团,皆是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个个手中端着明贵珍宝,管事宫女宣读嫁妆名册,檀木制的托盘在众多宫女手中依次排列:
“芙蓉白玉杯一对”
“紫檀嵌石插屏一个”
“红木银丝百寿玉如意一柄”
“双鸾菱花铜镜一个”
“………”
岑慕宁静坐一旁,手握绣花团扇缓缓扇风,双目微阖,朱唇紧闭,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还没念完么?”
白芷瞧了一眼面前的阵仗,摇头道:“早着呢公主,不如公主小憩一会儿,说不定就结束了”
“………”
闻此,岑慕宁抬眼瞥向一旁偷笑的二人,莫名觉得有理。
紫苏眼神放光紧盯着数不尽的嫁妆,喃喃道:“公主啊,以后就算驸马爷出事了,这么多嫁妆,也够我们乐得自在了”
岑慕宁轻笑出声,白芷瞪她一眼,示意紫苏别再乱说,见状,紫苏也只好识相地先闭嘴。
“这驸马也是个可怜人,人前说是他求娶,实际上,应当是我的父皇有了这个意思”
两个侍女都清楚岑慕宁此刻心中正憋着闷气,她嘴上说着“既已成定局,便淡然处之”的话,实则最是委屈。
“启禀公主,工部派人送来京城建筑图纸,说是陛下有旨,将为公主打造府邸,特来询问公主的意见”
“可算是来了”,慕宁倏的睁开美眸,漆黑的眸子一转,起身活动身体。
白芷把图纸送过来,但岑慕宁并未瞧一眼,反而直接吩咐道:“城南谢府空置已三年,本宫体恤国力,不愿大肆修建土木,便修葺谢府宅子,改为公主府”
那太监有些犹豫,慕宁见此微抬下巴,肃声道:“是本宫的话不好使了,还是陛下的意思你们没懂?!”
身着灰色马褂的小太监哆嗦着“喏”了一声,便带着图纸下去了。
或许离开皇宫,也是另一种翻案的方式吧,岑慕宁暗想道。
趁着那小太监还未离开,紫苏疑惑道:“大婚日期定在三日后,若是到时候公主府还没修葺完好,公主嫁过去住哪儿?”
“听掌事公公说,陛下御赐驸马一套住宅,公主应该先住到那里”,小太监恭敬道。
得了岑慕宁的吩咐,那小太监领了些银钱便连声谢道退下。
此时宣读嫁妆名册的管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