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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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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路春生最后一次上南大街了,他坐在天井里手里捏着已经发霉发硬的炊饼,嘴上喃喃自语。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这样的呢?”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他只不过是同往常一样去南大街的杂货铺子里买酱油。

瓦罐底头有一个洞,他之前细细找了泥胚把洞补了起来。每次来这买酱油他都要细细检查一遍酱油会不会漏。

这一瓮子十文的酱油可是他这一月浆补挣来的全部银钱了。轻易可不敢摔了、磕碰着,漏上一点点都会觉得心窝疼。

他正长吁一口气,还好瓦罐没有漏。他将瓦罐揣进怀里,正一脚往前。

“狐狸精!”

有人叱骂一声。

一抬头那个小孩憎恶的面孔就出现再眼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饼正中他的眉心。

路春生被那个饼掷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愣着没有反应过来。

空气里弥漫着酱油的香气。瓦罐碎了,酱油洒了一地。

那个小孩啐了他一口:“你这个黑心肝的狐狸精,竟然敢勾引我阿娘!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小孩还想上来揪着打他,路春生瞪着他抓住瓦罐碎片做了一个向前抛掷地动作,那小孩吓得一缩脖子,将将跑了。

过路的人对坐在地上的路春生好奇不已,却又指指点点。

他看着那个碎了瓦罐,心窝跟刀子剐过般得疼!

那旁边似乎还散着热气的炊饼好像在嘲讽他。嘲讽他丢了十文一瓮的酱油,也嘲讽他如今竟然连两文一个的炊饼也买不起了。

路春生用衣服兜着那碎成片片的瓦罐回了家,他发誓他再也不来南大街了!

这里有吃人的小孩,有吃酱油的大街,还有丢银钱的伤心地。

常大花常年在十九郡走街串巷卖炊饼,过往的人都识得她的面孔,四尺的身高看起来跟个十岁的小孩差不多。右半张脸孔上长着一朵红花样的胎记,只是空有花的轮廓没有花的娇美。

有时落日了,饼子卖不完,她又会在村口的槐树下小憩,吓到过路的脚客。于是人们在暗地里给她起了给外号叫“烧饼鬼”。

常大花的烧饼起初卖得并不好,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意忽然好了起来。

那日她去到十九郡最南边的金陵城,不知是不是因为金陵城是贯通南北的要道,她做的八十个炊饼竟然卖了七十有六。

她想断然是不能再卖了,否则烧饼将不够她折返回江北。一路南下,她吃着自己做的饼子到了金陵,往常时候她至多卖到江中便折返回江北。剩的饼子也够她的口粮。

常大花算得正正好,回到江北家中至多需要两日。她做好饼子再回来金陵正好是十月末,冬将初还能卖,否则天气愈发冷了,饼子冷得快、发僵发硬、更难卖。

她挑着担子途径南大街的土地庙,一时尿急,只好急急忙忙将挑子放在土地公的坐台下。

她自以为这里没有人,哪里想得到一泡尿的工夫,饼子都没了,剩了一个空荡荡的扁担,居然连挑子也没了!

常大花一摸口袋,还好她将荷包别在裤腰带上,否则这一趟是赔得她家底都不剩,连面粉都买不起!

很快,说路春生是个千人骑万人驾的小倌的谣言传得整个金陵城都是,常常有人上门砸臭鸡蛋烂菜叶在路春生的门前。

起初路春生会在门口和别人争辩说他不是,他甚至连那个小孩的阿娘见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可能会勾引?

后来过了几日,他嫌争辩得口干舌燥,平白浪费好几口井水,于是就任由那些人作威作福。他索性大门一关,然后装作不知道。

说起来可真是好笑,路春生在金陵城住了二十年,金陵城统共就两条街,一条南大街一条北大街。前后两条街,谁不知道他是瓦罐婆捡来的孤儿?

那年饥荒,到处都是南下逃亡闽地岭南的灾民。

三岁的路春生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就和逃荒的爹娘走散了。逃荒的路上,遍地是饿殍。小小的路春生穿过了尸山血海,腐臭遍野,还是没能逃过山上的落石。

也是他命大,或许是死不了。后来他到昏迷时,被金陵城的瓦罐婆捡回了家。

也就是人人都晓得路春生是个孤儿,便是谁都可以欺负他了。

瓦罐婆一死留下一个朽木板子的破房子和一堆藏在地窖里的做瓦罐的黄泥土,什么也没有。

路春生是个泥捏的性子,还是个瘸子,且偏就长了一个好容貌。

他还没弱冠之前,大家邻里邻居看着一瘸一拐,天生右腿短了旁人一截子的路春生都会帮衬一把子。

也不知道那一天是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狗|东|西,瞧着走在街上的路春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居然上去轻薄了路春生。

于是流言开始疯传,大家开始很同情他,没了依靠,还要被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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