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身男装，头上带着黑色的幞头，真是一点儿也不像长安城中温柔细腻的小娘子，倒是活脱脱一个冷面小郎君。

“把我的匕首拿过来。”

阿芜听后，又去榻上的玉枕下左右摸索出一把精巧的匕首。

瞧着样子有些旧了，匕首鞘上还錾刻着一些姿态各异的瑞兽。

缇萦接过匕首，利索撩起袍子，委下身将它藏在靴子中。

踮起脚，走到窗前朝外望去，四下无人。

“阿芜，我现在要偷偷溜出去一趟，一会若是有人来，你就说……”

话到一半，她忽然想起阿芜是不会说话的。

遂扯起阿芜的臂膀，将她带到自己的床榻上：“你听着，若是有人来查，你就装作是我，躲在被子里就好。”

阿芜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缇萦见她点头，放了心。

于是打开窗子，翻身溜了出去，又从外面悄悄掩上。

馆内的眼线众多，她这半月一直对外称自己水土不服窝在屋子里，借此降低他们的警备，身上如今又换了大魏的服饰，很容易跟随其他小厮混出去。

下了台矶，从一旁的穿山游廊走出。两旁有绿荫和假山石遮挡，清幽秀丽又便于隐藏。

又拐一个弯，就走到厅前了，从大厅往前走十几步就是门外。

忽而远处过来一众侍女，手捧着几个大漆食盒，这是给来国使臣预备的饭菜。

缇萦唬了一跳，见穿堂里正好立着一个大花鸟影壁，立刻闪身躲藏在一边。

侍女走后，她又悄悄望了望四周，确定安全后，三步并作两步跨出门外。

东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路边小贩们高声吆喝着，有卖首饰小玩意儿的；有卖吃食的，那撒着芝麻、胡桃香气四溢的胡饼和热气腾腾的馄饨；各式的糕点，牌上挂着“水晶龙凤糕”、“糯米糕”、“奶酪”；还有羊肉汤和做鱼脍的。

路上几个总角孩童拍手互相唱歌谣，酒馆里聚集了一群听曲儿说书的百姓，好不自在。

她一路走，一路看。

这样好的光景，于她而言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这座皇城还在，可它的主人已经换了模样，大周的子民如今也成了魏人，乡音已改。他们好似都忘掉了过去发生过的悲剧，守着记忆与仇恨的人只有她。

只有她，被留在了昨日。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这么快就忘掉了亡国之仇！

缇萦身子僵直的立在熙攘喧闹的街道中央，周围如此热闹可她却愈加感觉孤独。天地之广，何处才是她的家？

不，她是大周的公主，早晚有一天，她会带领铁骑再次踏破皇城，报杀父之仇，然后重建大周！

她现在需要的是时机。

长安一百零八坊，排列规矩齐整。这些年，她耗费了许多心力在其中排布暗线。又将其分为东南西北四大区域，每个区都设有一人专门负责监察调配。

他们隐在闹市中，或是来往两地的商人，或是不起眼的贩夫走卒亦或是花街柳巷，秦楼楚馆的娼妓。

如同蛛丝儿网，将这千丝万缕连接起来，布下天罗地网。

她是时候该去联络了。

走到摊前随意买了一个胡饼，边吃边走。

见那群孩童还坐在巷口处翻着花绳玩，她舒展舒展身子，装作打着哈欠凑过去蹲下身子问：“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好吗？”

几个孩童立马看过去乖顺点头称好。

“你们知道平康坊要从哪里走么？”

一个小丫头朝东面指了指：“朝东走三个坊，再向北走一个坊就到了。”

“那兴化坊呢？”

“朝西南一直走就到了。”

……

寻到了方向，缇萦立刻出发，准备先去兴化坊查看。

走至中途，忽然发觉身后有人一直跟着。

她故意放慢脚步，那人也跟着慢下来；她又加快步子，那人果不其然还是紧紧跟在暗处。

回头去瞧，又不见那人的踪迹。她自小耳力极佳，是不会辨错的。

也罢，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些眼线可没有那么好甩开的。

魏国那些人若是个个都是吃朝廷俸禄的酒囊饭袋，她也不必耗费心血暗中筹谋多年了。

缇萦加快步子走进一个较深的巷中，暗处两人见她许久没有出来，心中怀疑，也偷偷跟了进去。

见巷中无人，而且前方并没有出口。

一人讶异道：“人呢？不会是跑了吧？”

“啧”另一人敲了几下他的脑袋，“说你蠢你还不认，他分明是从这条巷子里进去了，不会看错的，好好的大活人还能飞了不成。”

这俩人只顾着找寻，没注意地上有几只细小的黑色虫子悄悄钻进了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