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
小茉莉禁不起熬夜,到点就困。她最怕进医院,像逃避生死间的隧道。两者都让她碰上时,她第一次难过得哭不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清醒地直面死亡这个话题,有关亲情,有关责任和陪伴。
还在上大学的女孩子呀,自告奋勇地守夜,一晚又一晚。平常多么害怕鬼怪的人呀,在冬夜四下安静得瘆人的医院里待了一次又一次。就因为身边陪着的,病床里躺着的是从小到大看着她长成大姑娘的老人。
她白天都在笑,和老人谈天说地,聊姑娘家家的话,讲没点正经嬉皮笑脸的事,直把满脸皱纹满手针孔的老人逗得仿佛吃了开心果。
可她晚上开始睡不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一次,看一遍针水,看一遍老人,看一遍时间,再看一遍门外对着的护士站的灯光。
一切都还正常运转着,她才放心睡下。然后的数个小时里再重复如此。
第六个夜晚,她终于熬不住了,悄悄打了个电话给我,却一句话也没有。那头只有电流细微的波动声,偶尔听到她的呼吸。
良久,她说打算挂电话了,假装埋怨着我不开口,笑着说一点都不好玩,下次不打给我了。在她准备掐线之际,我说了句“小茉莉,你现在这样笑也不好玩。”
下一秒女孩子就傻笑着说,“这琉璃也太脆了吧!”
可我听着,分明是眼泪在眼里打转的委屈。
是啊,“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