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鸟之斗
外。
阿娘一个舞女,在宫中过得如履薄冰,她给女儿起名李诺,盼着天子有朝一日,能想起昔日的承诺。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这迟来二十年的公主身份,阿诺不稀罕,她已想好,哪怕阿兄将她嫁与贩夫走卒,只要能离开宫禁,她也认了。
这日她照旧为太上皇煎药,刚端出来,迎面碰上宫女小蔓:“阿诺姊姊,阿诺姊姊,你听说了吗?朔方节度使向天子上书求娶你了!”
“谁?”阿诺觉得自己听错了。
“朔方节度使,裴朔!”小蔓咋咋呼呼道:“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天子为嘉奖各位讨叛有功的节度使,要将各位公主赐婚下去,头一个就是朔方节度使裴朔,赐的是中宫所出的安国公主,但是裴朔拒绝了,说齐大非偶,不敢耽误公主。”
裴朔今年二十一岁,安国公主十五岁,虽然差了些年纪,但也远远说不上齐大非偶。
“然后他上书说,听说天子有一个妹妹,侍奉太上皇尽心尽力,孝顺贤淑,想要求娶寿安公主。”
阿诺心里一动,要说这位朔方节度使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
几乎毁了大唐江山的安史之乱,就结束于裴朔的一柄银枪。
天宝年间,还是天子的李隆基,为了防备游牧民族,和西域各国的侵扰,在各大藩镇设立了十大节度使,集军政财权于一体。
裴朔的父亲裴淮恩便是其中之一的朔方节度使。却被当时备受太上皇宠幸的安禄山诬陷,被逼死于乱军之中。
彼时裴朔只有十七岁,孤身闯长安为父伸冤,揭露安禄山欲要吞并朔方军谋反的真相,可惜当时太上皇正宠信安禄山,不肯听他的话,却也留了心眼,并没有将朔方军交给安禄山,而是裴朔承袭了朔方节度使之位。
后安禄山果然叛乱,裴朔扶棺出征,满军白衣,率朔方铁骑救下太子李亨,与众大臣拥立李亨为新帝,与广平王一起,率兵三十万反击安禄山,将安禄山枭首在渭水之外,这才保全了大唐的江山。
如今的裴朔,领十万朔方军,任朔方节度使,兼任灵州都督,勋上柱国,可谓是风光无两。
裴朔重孝,否则也不会扶棺出征,为父平反,看中自己的孝顺,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自己的出身,满长安谁不知道,裴朔愿意放着中宫嫡出的公主不娶,来娶一个血统成疑,年至二十才得封号的公主吗?
况且她总觉得裴朔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她扶住头,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阿姊,”小蔓急忙接住她手里的药放到一边,扶她坐下:“阿姊又头疼看?快歇歇。”
这是阿诺的老毛病了,三年前她淋了一场大雨,高烧不断,几乎断送了性命,好不容易活下来,却也因为高烧失去了很多记忆,还得了头疼的毛病。
“我不要紧,阿耶还等着吃药呢。”阿诺已经习惯了,又问小蔓:“那陛下的意思呢?”
小蔓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说,裴使君这是在打皇上的脸,皇上不会同意的。”
阿诺想也是,她不在指望,端起药,进了神龙殿。
太上皇讶异道:“你已经是公主了,何必还在这里侍奉我这个老头子。”
阿诺敛眉,收起眼底的情绪:“女儿给阿耶侍疾,天经地义。”
“你啊,”太上皇叹气。
过了几日,宫中赐下圣旨,寿安公主李诺,下降朔方节度使。
传旨的黄门对阿诺恭敬有加:“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听说朔方节度使已经派人送了聘礼来长安,并接公主去灵州了。”
世事无常,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从一个连宫女都不如的野种,到无实封的公主,再到朔方节度使的未婚妻。
连最会拜高踩低,往日对她颐指气使的黄门,如今也对她变了嘴脸。
等到出降前,中宫皇后设了赏花宴,阿诺也收到了请柬。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宴会,只知道低头喝手里的茶水,却引来一众嘲笑。
“我竟不知,原来寿安公主喜欢喝漱口水。”
阿诺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女眷都将茶水吐到了旁边的小碟子里,只有自己喝下去了。
她顿时不安:“我没注意,还以为是茶水的。”
张皇后也在打量着阿诺:寿安公主倒是诚如陛下所言,生得很美,延颈秀项,腰如约素,气质也很独特,大约是从小在道观长大的缘故,她的眉宇间有一股痴态,只坐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安静与美好,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幽兰,只等人采颉。
只是她看着不太健康,面色苍白,人也太过瘦弱,穿着一身不甚合身的淡紫色襦裙,发间一根不入时的素银簪子,在她看来,十分的拘谨与小气,裴朔那种久经沙场的男人,真的会喜欢这样娇弱的女子?
张皇后压下心底的疑惑,替阿诺解围:“好了,一时失神罢了。说起来,各位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