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
主意。
谁知更惹了杨清容不悦,闽浙商会又如何,就冲着你们东家这藏头露尾的模样,今日这生意她偏就是不做了,“那你也不妨去打听打听,我杨清容是谁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芝芝也帮腔点出了杨清容的身份,“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家县主可是文孝大长公主的亲外孙女。”
那掌柜的这才面露难色,“这……”
若是一般的小娘子也就罢了,这位清容县主他也是听过的。
不但是宗亲勋贵,还因身后站着大长公主,加之郡主是崇文帝登基时诊出有孕,被视为上吉之兆,比寻常皇子还要受宠些。
掌柜的也不敢再纠缠,匆匆吩咐人留神照看,便朝后院走去。
“绒绒。”谢文瑾思索了片刻,拿扇子肘了她一记,示意她侧身。
只见谢文瑾将先前猪头的面具覆在脸上,还扮了个鬼脸。
杨清容偏了偏眸子,抿着唇低低地笑了。
“你可真是……”
“我这叫彩衣娱绒,绒绒可觉得心情好些了?”
杨清容又抿了抿嘴角,也没反驳他可算不上彩衣娱亲那个亲。
“你先转过身去。”
杨清容没再细挑,选了个圆滚滚的瓷瓶就画了起来。期间还喊芝芝将人看住了,不许他偷看。
“谢文瑾!”
谢文瑾偷偷摸摸伸长了脖子,却被正正好逮住两回,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才摸了摸鼻子老实了。
杨清容三两下就画成了一个肚子圆滚滚的小将军,身上挎着一把剑,手里还捏着扇子,那张脸和神气的模样竟有八分像谢文瑾幼时的模样。
杨清容边画边笑,还提了字道,宁有小儿如谢氏者,将也。
她却不知这一语成谶,谢文瑾最后没如她所想为宰作执,又为她做了回少年将军。
杨清容接着中规中矩地选了个凤尾尊,画了幅金满地的牡丹图,唤人将两个瓷瓶拿去烧了。
这时只听后头传来一阵木轮滚动的声音,又是那个柔和的男声,只是离得近了更添几分孱弱,“是我慢待了县主,我不良于行,自来羞于见人,让县主见笑了。”
杨清容闻言转过身,心里忍不住一叹。这人生得芝兰玉树,长发被一顶金冠束起,遗落了几缕在额前,手指搭在轮椅的扶手上,脊背挺得笔直。
前面的事她都未曾开口,可他却能猜中她是因何不满。一下就点出行动不便,并非有意避而不见,说话间又多谦卑,引得人怜惜,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这般聪慧,偏坐了轮椅,可惜。
谢文瑾却正相反,瞧着这人是哪儿哪儿都看不上眼。
一个男子一步三喘这般柔弱,无用!
他站起身往前迈了两步,挡住了轮椅前行的方向。
那人也不恼,挥手让掌柜的停了,收起袖口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谢大人。”
又虚弱地咳了几声,对着杨清容说道,“不知玉竹今日还能否有幸请县主一叙?”
杨清容虽觉得其人可惜,却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情,越是和这样的聪明人做生意,居上风时越是一步都不能让。
“裴先生既是想与我相交,也该知晓家父弘农杨氏,讳竹轩,字子远。君子之交,当讳其父讳,我父既名竹轩,裴先生却叫玉竹,都有一个竹字。裴先生若有诚心,先把名改了,再来与我提一叙的事罢。”
杨清容说完就挑着眉离开了。家讳一说古来有之,任是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裴玉竹用帕子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看着杨清容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当真是不得了,英雄出少年。”
那掌柜的也收起了之前趋炎附势的样子,皱着眉关切地说道,“少主也还年轻,何必羡慕旁人。”
“再年轻又如何,可有几日能活”,裴玉竹的叹息声隔了许久才响起,几不可闻。
这一路上最不乐意的就属谢文瑾了,他恨不得搬出最难听的话诋毁这裴家公子。
只可惜他学不来那些市井之语,翻来覆去不过就是说他柔弱,还惹杨清容生气。
杨清容听得发笑,只当是两个人犯冲,也没往心里去。甚至还故意说上几句裴玉竹的好话,惹得谢文瑾生了闷气,竟是破天荒丢下人就先跑了。
不过杨谢两家本就相邻,这没送回去,也不过是少走了几步路。
就这几步,谢文瑾还躲在两家中间的桂花树后头偷偷瞧。见杨清容就这么径直回了家,气得踹了树一脚,引得桂花纷纷缀在他的头发上。
“走了,书墨,还在这里瞧什么呢。你便是瞧出花来,也不如那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