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五

敏感的人，即使面对他人的沉默，也能生出无数种自责；同样也是敏感的人，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时，才会准确选择直戳痛处的方式，从棉絮似的情绪中挤出一点，变成尖锐的锋芒。

一连半个月，太宰都没再回复我。游轮随着波涛偶有起伏，我的心情比翻飞的浪花更加忐忑。每隔三日的进港补充资源，红叶姐和中也都会从繁忙的公务中挤出时间，和下船的我聊聊近况。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在总部，大家的日子都不算好过，事情一件挨着一件，像是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

“喂，啄理。”这次只有中也的身影出现在港口，他一手压着帽子防止海风吹走礼帽，一手对我打了个招呼。

我连忙从舷梯上跑下来，把这三天整理的宝石资料递给他：“辛苦了中也。这次的资料有点多。”

“你也是。和A那种人打交道很辛苦吧。”中也接过资料，又蹙着眉嫌弃道，“别到处找了啄理，太宰那家伙这次也没有来。”

我原以为自己乱瞟的眼神没有被发现，没想到早就被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只好强忍心虚干笑了两声：“估计他又找了哪条不知名的河在入水吧？森先生让你们两个人做搭档也挺有趣的。”

礼帽投下的阴影半掩住中也钴蓝色的双眸，看起来他的眸色变得更深邃了一些。

正当我还在思忖中也会不会戳破我的心虚时，只听他用近似说教的成熟语气嫌弃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为什么闹变扭，但是一边冷战一边互相关心真的很幼稚！你知道那条臭青花鱼怎么给我找事吗？我是你们两个中间的出气筒吗？拜托快点给我和好啊！”

...。这比戳破我的伪装还令我难堪，原来大家都看出我和太宰闹变扭了。

“明明登船之前还好好的，真是搞不明白。”中也继续说道，“我看大姐头说得很对，你们两个蜗牛似的人不适合搞异地恋，天天黏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喂中也...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前辈，别这么说吧...”

“啄理，知道大姐头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吗？”中也忽然岔开了话题，“她有了告密者的线索...”

我瞠大双眼，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两个音节：“什么？！”

...我已经能想到红叶姐该有多么悲伤了，她终于找到了唯一能够让她倾泻满腔怨怒的途径，尽管早已于事无补。关于这段让红叶姐念念不忘的往事，我们还是在某次私下聚会听广津先生提起才略知一二。

那是发生在森先生上位之前的事情。在先代首领残/暴的统/治下，有不少成员都生出了“叛逃”的想法，就算港口Mafia的工作本身也有些朝不保夕，但任谁也不想无端死在先代首领的发疯里。红叶姐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的叛逃理由还掺杂了点“个人情感”——她想洗去港口Mafia成员的身份，和男朋友私奔。

“是个在中华街开吴服店的小子啊。”广津先生吐出的烟圈袅袅升腾着，“没有异能、又没什么背景，只会裁剪布料的手连手/枪的手柄都没摸过。”

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广津先生的语气里的惋惜意味很浓。之后的故事基调也一如广津先生的语气。在红叶姐准备叛逃的前一天，先代首领得到了一份匿名情报，详细罗列了那位无辜少年的信息以及两人的叛逃计划。根据那份情报，先代首领派出的人手找到了少年的藏身地并枪/决了他，断了红叶姐叛逃的念想。

“红叶姐的打算是...？”我问道。

“不清楚。”中也摇了摇头，又说道：“只听说牵扯到了别的异能组织，不好轻举妄动。”

以红叶姐的经历来说，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中也现在是红叶姐的下属，中也都说了“不清楚”的事情，我也不便再继续追问。于是我也换了个话题，和他聊起了近期在船上的见闻。

“...A的异能仅对戴上特制项圈的人员有效，目前看来，他并没有打算给那些‘供应商’解开项圈。...产出的宝石质量都很不错，具体信息可以看报告...单拿出一颗估计都是会放在展柜里用红外线里外包围十层的吧..。”

“那么变现的话，可以拜托阿呆鸟和我一起。至于展示这些珠宝的璀璨，没有人比外交官更合适...”

“中也，这么快就和旗会的成员打成一片了阿...”

“啧，总是对着太宰那家伙的脸，换成谁都受不了吧？！...抱歉啄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着自嘲道：“不用道歉，这不，我也跑到游轮上不用看他了。”

中也又嫌弃地“啧”了一声，思考了几秒：“森先生派那家伙到东京出任务去了，所以最近没有和我们一起来。”

“这样...也确实呢，虽然太宰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说计谋和谈判话术，森先生选择他是再好不过的。”我思忖着近来港口Mafia的动向，“就算是火拼起来，他也不会冒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