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侩
句话,抬眼看去,只见快要到二门处,有两条背影立在那里。
其中一人身形玲珑丽致,匀称窈窕,细腰向着一面侧着,看不全正脸,只能看见她葱管似的手指捻着几册书卷,嘴角仿佛擒着一丝笑意。
祁渊莫名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他不由自主停住了步子。
那边姜月仪毫无察觉,还在和青兰说着话:“什么歇不歇的,读书是为了自己,我又不吃亏,否则今时日还不知在哪里,多看书这没有坏处,好处却尽是自己得,别个拿不去。”
这一番话,说得祁渊渐渐皱起了眉。
念书是最为清贵高洁之事,怎被这女子说得如此市侩?
此时兴安见他在看姜月仪,连忙叫他:“二爷这边请,大爷在里面呢!”
这一声也将姜月仪惊动了。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祁渊,一时又极为懊恼,怎么就停下来多说了几句话,本来她应该已经进到里面去了,也就不会被祁渊看见了。
姜月仪一把抓住青兰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实在不敢确定,若是被祁渊看见自己的脸,他会不会真的认出自己。
而随着她的匆忙离去,祁渊也收回了目光,这里是哥哥祁灏的院子,无论是女眷还是婢女,都不是他该盯着看的。
不过祁渊还是问了兴安一句:“那是谁?”
兴安道:“夫人和她的婢子。”
祁渊不再多问,只往里面找祁灏去了,兴安悄悄捏了一把汗。
祁灏看见祁渊过来倒是很高兴,拉了祁渊坐下,亲自给他沏茶。
“你回家这么久,总也不来行云院找我,只有今日来了。”祁灏道。
祁渊接过祁灏递过来的茶,正色说道:“兄长身子不好,总是过来怕是要打扰到兄长休养,况且兄长如今已经娶亲,行云院中总归不便。”
祁渊顿了一下,还是瞒住了方才不小心看见姜月仪的事没说出来,低头啜饮了一口茶。
“你一口一个兄长,你我兄弟何必生分至此?”祁灏失笑,又道,“父亲去得早,他走的时候我们才七八岁,一晃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二人本该互相扶持帮助才是,可惜你已不在京中,我这副身子又破败,什么事都做不成,仅仅只是活着。”
闻言,祁渊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兄长何苦如此说自己,尊卑有序本是世间伦常,若兄长不喜欢,我再叫你哥哥便是。”
老承平伯英年早逝,留下府中孤儿寡母,祁灏是嫡出长子,又有冯氏这个亲生母亲看顾着他,虽失去父亲到底孤苦些,但总归与凄楚二字没什么关系,也顺理成章承袭了爵位。
但祁渊不同,父亲去世之后没多久,他的母亲秦姨娘也熬不住病故,冯氏又极不喜这个和自己二字差不多前后脚出生的庶子,当初没把母子两个赶到乡下,已经是她作为正室夫人秉持住了气度与规矩了,如今夫君也没了,又怎会特意去照顾庶子,不过是明面上吃穿不愁,让他听天由命。
而那时祁灏虽然小小年纪,却一直暗地里帮助着祁渊这个与自己异母所出的弟弟,也正是因为有祁灏在,祁渊从小才不至于被欺负得太狠。
若说这个不能算家的家里还有半分让祁渊不能完全抛却的,那便是祁灏了。
祁灏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叫哥哥还是叫兄长又有什么要紧的,我们兄弟至亲,我不会与你计较这些,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不仅仅是来看望我吧?”
“是,”祁灏既然这么说,祁渊便也顺着说出来意,“今年祭祖的事眼看着也已经了结了,我也该回去了。”
“为何这么着急?”祁灏问道。
祁渊犹豫片刻,也没有欺瞒祁灏,而是实话实说道:“我虽是伯府出去的人,但兄长应该知晓,这里已不是我该久留的地方,老夫人也不愿见到我,不如我早些走,大家相安无事。父亲去世已有十五年,明年的祭祖我许是不会再来了,今后若非府上有大事,我不会出现。”
一时祁灏没有说话,见祁渊面前的茶水已经喝下了一半,便又为他添上一些,只是仍不肯加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