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不知过去多久,外间哭喊声渐息,心与疲惫地掀开眼皮,耳边传来茶碗轻放的动静,看着熟悉的屋梁,她下意识还以为神明大人回来了。
但很快,她便在被子里惊出一身冷汗——
不,北燕军队已经攻占了洛阳,坐在那里的人是谁?
心与没敢动,但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对方已经朝她看过来,她只能冷冷问:“府中的人呢?”
“都在。”六王子淡淡道。
闻言,她心里一空,想来果然还是没躲过,双手在被子里攥紧拳头。
“你,你真的是奸细?”
“我是北燕的质子,从小被送到西齐。”
“那你……”
“此次战争,本是要接应我归国,但我的王兄恐怕不想让我平安无事的回去。”
“……”
心与大概明白他在路上受伤混入流民之中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他会如此实诚和配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
六王子好似根本不防她,又继续往下说:“那日被三夫人搭救,侥幸逃出后,遇到了我的人,成功返回北燕军中,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遇。”
心与并不觉得是真没想到,拿回大权的六王子,想要调查那几个从无避讳的镖师,再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
屋子里静了一会,六王子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打算怎么做?”心与脸色并不好看。
“在下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你救了我,作为交换,我可以保祝府上下平安,也不取祝府分毫,等北燕彻底占领西齐,你们依然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只是军纪在上,我需要给军中一个交代,所以我有一个条件。”
说到这儿,六王子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虽然比起那些蛮横无理的将官来说,他并没有动刀动枪威胁,但言外之意,又何尝不是一种恐吓。
心与没有接话,在心里冷冷地笑,如今她为鱼肉,难道还有拒绝的权利或是别的选择?
没等到她开口问,六王子眼底闪过一丝寒芒,随后自说自话道:“听说祝府是丝织大户,我希望你们能够为我军织一面旗帜。”
“织一面军旗?”
“这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
“可这是北燕的军旗!”心与迎着他的目光,几乎要掀开被子下地来。这事一旦做了,就代表她投靠敌军,祝府上下就是叛国贼!
曾经她是那么的讨厌祝老夫人,讨厌这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但即便如此,老人最后也从没想过要投敌苟且,来换泼天富贵!
“我做不到!”
心与目光落在他轻甲的佩刀上。
六王子先一步伸手,把她按回床上:“不急在今日,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他意味深长地盯了榻上的女人一眼,旋即出门。
没多久,银杏端了盏羹走进来,告诉她他们走了以后,地窖里的人还是被翻了出来:“地面都封死了,也没出声,听着上面脚步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还以为侥幸逃脱,没想到那个六王子竟然……”
心与脸黑沉得可怕,银杏没有说下去,改问:“夫人,他可有为难你?”
显然,心与不可能自己躺在榻上。
但关切的询问并没有等来答案,心与胃口全无,披衣走了出去,本是想寻六王子,告诉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出了房门才发现,府内的兵都撤走了,一个不见,连银杏都颇感惊诧。
很快,她们在祠堂和江小泉等人打了个照面。
老夫人的尸体已经收敛,宜玟站在一旁,泪痕未干,祝云池则脸色发白,像是也哭过一场,江小泉一见她,飞奔过来:“嬷嬷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们了……”
心与打断她:“都是我的错!”
江小泉却说:“这不怪你,你的本意也是想劝娘一块躲起来,谁知道北燕人如此野蛮,可恶,总有一天我要想法子去他们的首级!”
这时,祝云池咒骂了一句:“这个六王子到底什么意思?也不给个痛快!还是说他要放了我们?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心与便趁势将他的要求提了出来。
众人神色各异,但并没有人感到轻松。
打听消息的比邻回来,告诉他们城中到处是北燕狗在□□烧,只要离开祝府,遍地狼藉,奸淫掳掠和屠杀不休。
几人顿时没了胃口,心与送宜玟挺着大肚子回房,转头就找不见老二一家。
原是听了比邻的说法,江小泉担心爹娘,拿上刀翻墙回武馆去看看爹娘。这一幕恰被祝云池撞见,他不会武功,只能从正门走,但他这些年混吃混喝别的没学会,嘴上功夫了得,很快便借由心与的名义,忽悠人放他离开。
江小泉回到家中,并未见到双亲尸体,料想他们会武功,必然躲了出去,便收手回家,路上却遇上担心她来寻的那位早先投军的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