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蘅
,章华庭倏地回忆起旧事。
她幼时受修士指引,由师兄带上山,从此修行,不过三十岁就夺了艮海苍琅的魁首,后来成为宗主的亲传弟子。
五十年前,她也如同谢荻这样,站在正殿台阶下,那时的宗主是她师尊,前去四合之虚剿灭妖鬼身受重伤,已经是回天无力,她还记得自己垂眼问:“师尊属意谁承担起出云宗的未来,下任的仙督……要不要支持。”
如今她闭天人死关,长老们大概是怕她冲击失败突然故去,因此提前派人来问。
果然,听到谢荻犹豫着开口:“代掌门问,您属意谁做宗主。又愿意推举谁做如今众仙门仙督。”
章华庭将视线看向她:“原本我应把宗主之位传给自己弟子,可惜我如今名下并无弟子。出云宗下任之中,有一位内门弟子,入门二十年,名为凌玉霄,我有意将宗主之位传给他。”
说着,她顿了顿,脑海中不经意出现一个青年的身影,眼中如同燃了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三百一十道雷罚下不曾弯腰。
他最终合上眼不去看自己,压抑着声音道:“弟子自愿。”
她垂眼压下这些情绪。
再睁眼,又是清明一片。
章华庭:“至于仙督,原先选出的仙督不作数,如今再选,就由众长□□同裁定。”
说完,她抱元守一,是个送客的态度。
待最后那点脚步声也从殿中消失,章华庭缓缓睁开双目。
一道身影凭空从暗处走出,正是她先前脑海浮现的身影。
与受雷罚时不同,那道身影颀长,身着玄色长袍,腰间空荡荡不曾佩剑,面容如玉俊美非凡,却通身阴森气息,分明已经入魔。
那道影子走到她面前,却没有停住,而是俯身,与章华庭靠的很近。
他亲昵道:“师尊,我不就是你名下弟子吗。”
章华庭面色未变,抬手召来一道天雷。
当即将那人的胸前灼烧腐烂,漏出胸前被击穿后剩下的空荡荡的洞。
无数业火摧枯拉朽般卷积吞噬,若非那人躲避及时,恐怕整个人已经烧为灰烬。
那人似乎因她的举动怔愣,顿在原地,任凭血水混着腐肉流淌在地上,他抿唇去愈合伤口:“我也会疼。”
他声音渐渐放小:“我也会疼的师尊。”
章华庭冷冷看他。
见章华庭神情未变,他才演够了一般,挥手将这处惊骇伤口愈合,只是顷刻间,连同地上的碎肉污血也消失不见。
那人含笑般:“果然还是那么无情。”
章华庭召来那道天雷消耗了大量灵力,此刻唇色苍白。
他凑上前,食指并中指扬起章华庭的脸,拇指拂过她的唇,俊美非凡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笑意。
见章华庭还要在耗尽力气招来下一道天雷,他撤回手,半蹲在章华庭面前,懒散道:“好了,师尊。省着点吧。”
他突地站起,遮挡住半边烛火,他影子遮天蔽日般落下,阴霾盖住章华庭:“你本就寒脉逆行,又受大阵反噬,如今为了有力去对付他,不惜自锁灵脉提前冲击天人死关,恐怕就这些时日了。若是省着点用,还能留着最后一口气去见他一面,死在他剑下。”
见章华庭也不理自己,他悠悠笑了一声:“我倒是想不到,你究竟多恨他。”
“闭嘴!”
那人支颐着看她,下一瞬瞳仁猛地一缩,只见一道精纯天雷再次朝他袭来。
比先前那道更为声势浩大,雷霆霹雳。
见心魔再次被镇压而灰飞烟灭,章华庭抬手去接。
她自幼练剑,手比起一般少女来说更硬,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指腹上覆盖薄薄的茧子,这时她多年练剑后,后来又多年不练剑的结果。
一名剑修,手上却只有这一点茧子,掌中也是一样,不细细感受,甚至觉得只不过是一名凡人的手。
外界传言说她半步地仙,只差冲击天人关后就能成仙,故而修为纯厚,用不用剑没什么区别。
她却知道,是她已生心魔,再也无法使出出云剑意,这才不再用剑。
她这一生无愧于心,纵然为人处事为人诟病,却毫不在意。
唯有一事她不曾释怀,就是将座下唯一弟子逐出师门,当年之后她便时常运功压制心魔。
待到后来再次对上这名弟子,她抽去对方仙髓,打下镇魂钉,以自身高于弟子百倍的修为做威慑,将其困在封魔山永世不得解脱时,她心中的心魔便常常困扰她。
只是,她铁石心肠,即便心魔侵蚀蛊惑,她也能召来神剑雷霆,将其毙命于手下。
思及此,她逆行寒脉猝地崩碎,一口鲜血喷出,白发上寒梅点点。
随即万千心魔从四面影子中走出,其中有幼时段行沧,少年时段行沧,成年时的他……或笑或恨,对她或爱慕或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