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而不欠闻达

叶菲菲因为警告处理的“污点”而大受刺激，读书比之前更加争分夺秒，晚饭大多时候都由何佑帮着带到教室简单解决，何佑不是没有疏导劝慰过，可她总说自己没什么事，然后硬挤出来的笑脸比哭还难看。

叶菲菲是个乖巧内敛的女孩，她是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当然，严重的人身攻击除外，就像这次，若不是触及底线，她也不会以“豁出去”的心态，去反抗赵开的挑衅，所以这事的处置结果，对她带来的打击伤害是颠覆认知的，明明应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怎么就变了天了？

某种意义来说，叶菲菲也算时代的幸运儿，成长的行程躲过了性别歧视，躲过了饥迫寒苦，也躲过了天灾人祸，这种顺遂让她对世界的认知是，对己自尊自强、对人和谐友善，对师尊崇敬爱，社会秩序良好，生活幸福美满，“坏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她还不太确定政教主任属不属于传闻中的坏人，但她以当事人视角，切切实实感受到强权压迫，还有尊严的一文不值。

幸福和苦难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何佑也不想从冰冷的利弊角度，去称斤轮两血肉活躯的情绪愁苦，更不能为了成全自己的拯救欲，硬把创可贴遮在毒疮溃烂的伤口上，可挤出赵开这个脓疮，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开每次的摸底考试成绩，稳定在全年级前五名次，按照往年规律，他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学校高考捷报上，所以政教主任才偏袒的那么强势，那么野蛮，共利者的荣耀牵一发而动全身，赵开，政教主任以及校长等等，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晚餐落单的何佑，最烦的就是食堂必经之地的小篮球场，原该投向球框的篮球，总是会漂移到她的行驶方向，还有些没分寸的男生吹着口哨，喊着“何佑，会不会打球，我可以教你啊。”

何佑笑着摆了摆手，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形象出挑的女孩，可更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悬在高处枝头的果子，或是摆在显眼橱窗的糕点，谁都可以踮脚纵跃试图摘下，谁都可以隔着玻璃围观指点，投来目光的人不一定出于欣赏，也有好胜，还有围观或是狩猎。她憎恶这些凝视，防御的也很辛苦，可她连“上天给了你一些，必然也要拿走一些”的愤慨都不能发出，以免增添无病呻吟的罪名。

何佑口味清淡，叶菲菲无辣不欢，何佑便投其所好在她的饼上密密地撒匀辣椒粉，希望她吃完能酣畅淋漓，疏解烦忧，最好豁然开朗。

“诶~”伴着一声拐着弯的腔调，何佑手里装着晚餐的便利袋也被扯走，她侧身一看是李绪骞，“哎。。。你。。。。”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人家之前帮了她，她却连饼都不舍得回报一个，何佑对他挤了一个笑脸，赶紧掉头去食堂再买一份。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干嘛这么小气...我靠，这么辣，还给你还给你。”

何佑看着饼面残缺的一角无奈说道，“这是我给叶菲菲带的晚餐。”

李绪骞听完悻悻地缩回手，“她自己怎么不来。”

何佑对他的情绪很是复杂，感激之余亦有迁怒，语气也冷了不少，“还不是拜你好哥们所赐。”

“她这心理素质有些差啊，以后的人生挫折还多着呢，难道都这样不吃不喝地伤害自己惩罚别人？赵开到底怎么她了？”

“你。。。”赵开必然只挑对自己有利的话来说，可他那些腌臜污秽的词儿，何佑复述一遍都嫌脏了嘴，“你干嘛还跟着我。”

“我吃了她的东西，不得再给她重买一份吗？你去挑，我付钱，走走走！”

“哎呀。”何佑跟他隔开一米之距，“你别拉拉扯扯的。”

“那你低血糖。。。”

这下拉拉扯扯的变成了何佑：“你不是说回了学校不提那些。”

看来她很避讳校外的事，李绪骞决定逗逗她，“你这样好像我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何佑没理他，等赶回食堂，叶菲菲最爱的这家饼摊正在收工，那就换一家吧，对叶菲菲来说都是填饱肚子，甲乙丙丁并无区别。

等何佑去食堂最里面的窗口买回新的晚餐，李绪骞也递上一份，正是刚才收工的那家，“他们不是收摊了吗？”

“再做一份能有什么难的。”

怎么可能，那个饼摊是两位老人在经营打理，因为精力有限，所以收摊比别家都早，以前叶菲菲在他们收摊时候也上前问过，但被客气的拒绝，他肯定是死皮赖脸又多倍加钱才得到的。

“你就是没有为自己争取过，这也怕那也怕，小事也就算了，可放在大事上，那些会欺负人的东西，不会因为你的退让就转性变好，他们只会更无忌惮，变本加厉的索取。”

“我只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各行其道。

“那你就得永远牺牲自己。”

何佑一脸笑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忍一时丢金弃银，退一步窝里耍横。”李绪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