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
丢下话本刚走出房门,正巧王翁提着点心过来。
王翁今日颇是大方,特意去买了苏柳记的糕点和白荣阁的酱鸭回来。糕点用来垫肚子,酱鸭留着等五公子回来用膳。
“侯爷饿了吧?先吃些糕点垫垫。”
霍缨看向院子外,皱眉道:“学堂早该下学了,蔺央怎么还不回来?”
蔺央,便是侯府的五公子。
当年老侯爷始终觉得虽然收养了那孩子,却不该让人舍弃父母给予的名字,于是只取了个小名,大名仍旧是用着蔺央这两个字。只是旁人都唤他一声五公子,或是阿央,唯独霍缨,连名带姓从不客气。
闻言,王翁拎起两撇稀疏的眉毛,解释道:“往日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今日却是不知为何,许是学堂夫子留堂了?又或是五公子的车马路上走的慢了些?”
霍缨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自父兄走后,她忙于军务,对蔺央这个弟弟算不上多关心。从她回来至今,那小子更是连看都没来看过她一眼,只每日按部就班的去学堂,下学回府用膳,然后睡觉,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霍缨有时候都在想,是否她在家里太过严肃,导致孩子对她太过敬畏疏远。
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当年父兄尚在时,府上就她与那小子最是亲近。
如何短短三年,就生疏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纵使先生留堂也该回来了,再派人去看看。”
王翁笑着将食盒塞进霍缨手里,连声应了,便着人套了马车要出去找人。
霍缨心中莫名烦躁,干脆自己牵了马,“不必麻烦了,我亲自去找他。”
她话音未落,就只留下一串脚印儿,人已经没了影儿。
王翁在身后忍不住叹气,侯爷今日的脾气怎么突然急了?
雪天路滑,霍缨的坐骑是身经百战的老伙计,一路风驰电掣,沿路卷起飞雪如花。
空荡荡的长街上,店铺早已打样落灯,只余下偶尔三两行人匆匆往家赶去。
瞧见一人一马黑天夜行,不由得纷纷扭头看去。
然连霍缨的脸都没瞧清楚,就只余下一只残影。
霍缨打马赶到时,学堂早已闭上大门。
风雪无声,无情吹弄着夜色。
霍缨敲门问询了一番,确定学堂下学已有半个时辰之久,当即脸色微微一变。
这么长时间,往返侯府两趟都足够了。
蔺央又是个不爱与人打交道的怪癖性子,他能去哪儿呢?
霍缨牵着马沿着回府的路边走边找,正经过一处巷子口,冷不丁的,在一片静谧中,传来一声闷哼。
“小怪物,这可是你自找的!夫子布置的课业,我们都不明白,偏你分析的头头是道,你这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么?”
“往日里你就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让人不喜,你若是安分乖巧的做个又瞎又蠢的蠢货,我也就放过你。可你偏偏不是!小怪物,你是诚心的吧!”
一个穿着貂毛斗篷的高个子带头将角落里的少年按在墙上,身边几个人不停的抄起地上的积雪往少年脖子里灌。
少年眼上蒙着一条白色绸缎,身穿单薄青衣,连件厚实的披风都没有,领口的布料已然被雪水浸透,他却一动不动。他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看不见脸上神色,只是那笔直的脊背,和脸上平静无波的神情却让人看的莫名心惊。
高个子一把打掉他手上的布包,然后一拳头砸在他胸口上。
“小瞎子!你还敢瞪我!我让你瞪我!”
听到少年口中溢出的痛苦的闷哼,高个子似是得到了某种满足,回头与同伴们打趣道:“我还以为这怪物铜头铁骨不怕疼呢。原来他也会疼啊。”
几人哄堂大笑。
其中一人捏起少年的下巴左右端详:“你这张脸,看着就晦气,难怪从小没爹没娘,好不容易被侯府捡回去,还克死了老侯爷和几位公子!难怪小侯爷宁愿远赴沙场,都要摆脱你。换了我,早就恨不能把你丢的越远越好。”
“哈哈哈哈。”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了些反应。
淡雅冷疏的面容上,突然染上一层浓浓的戾气。
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抬起手便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动作,吓得高个子几人脸色大变,急忙连掐带打的想要拽开他的手,可不管他们怎么用力,少年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脸色发狠,双手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
“救,救命……”
“蔺央!你快松手!要出人命了!”
几人慌乱间,其中一人举起地上的石头就要往他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