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
“虽然你们送的是相同的礼物,不过我分的清你们的心意。”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是不同的个体。”
北川收好礼物,她的黑眸明静而清亮,像是没有微尘的海水,永远不斜视似的,因为她始终凝视着同一个人。
“没有可比性,就没有他比你好,你比他差之说。”
“谢谢你的礼物。”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让人心间发烫的赤诚。
怜司像是被这番话魇住了,嘴巴张张合合几次,都未能说出卡在喉咙里的第一个音节。
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涩然发声。
“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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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司敲了三下门房,静侯了一会儿,直到传来一道刚醒的沙哑女声。
鎏金的小闹钟,她轻轻拨弄几下,便关了闹铃。
他推门而入,却见她挽着雕像的脖颈,坐在石像泛着象牙光泽的腿上。满地的碎屑粉末,雕刻的工具四散一地。
“来见见我的作品,我的大卫。”
她将脸凑近雕像,鼻尖对着鼻尖,富有肉感的饱满嘴唇,介于玫红和洋红的颜色,似待人采撷的玫瑰。
她蓄起长发也蓄起她的爱情,她慈悲地,施舍给雕塑一点红,一个吻。
给大卫带来无尽的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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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的意识幻现出一片死寂的旷野,无数绿色的阔叶在风里晃荡翻转。
无垠的绿野上,母亲带着他逃出了古宅,她不再苦困于高塔之上,无比温柔地拉着他的手。
恣意奔着,跑着,牵手的人悄然幻变成了她,他的姐姐。
“我们逃出这里。”
从树上的叶间筛下的一片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眼里流连着琉璃的闪烁光波。
“好。”
朝阳下,女子的身躯渐渐消融,化成一粒粒细碎的星光,飘散萦绕于他四周,荧荧闪烁。
逆卷昴慢慢睁眼,看着棺材毛糙的六面壁,未经一丝修刮,锯绒还是毛毵毵的。
他揭开棺材板,坐了起来。
昴摊开手掌,回想着梦里飘渺的触感。
蜷起手心,回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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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环着茂密的树丛,缀着花骨朵的枝桠交错掩映着露篷泳池的一角。
斑驳的花影,靛蓝的月光,交汇重叠下,光洁后背的女子,仿若画家秀拉的点彩画。
偶路过的绫人不觉停下了脚步。
“你在干什么!这个泳池不对外人开放。”
她徐徐游来,湿发漉漉地贴着裸背,趴在池边。
“你没权利看不惯我的生活方式,但你有权抠瞎自己的双眼。”
她黑色的瞳仁和白色的瞳孔泾渭分明,也冷清不已。
“你!”
绫人暴躁地扯低领结,恶狠狠地瞪着她。
下一瞬,他就被她拖入水中,嘭地砸破水面的宁静,水花迸溅。
水的浮力冲刷着颊庞,浸入冷水的四肢僵直,寒气入骨,透不过气来,头脑混混沌沌间,似一下被拉回噩运的童年。
科迪莉亚将他一把推入池中,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
他的生母就这么讽笑着睥着他,他像只羽翼沾湿的幼鸟,双翼坠沉沉地无力扑腾,嘴鼻呛入大量的水,伴随着一阵恶心的漂白氯.气味。
泪水胡乱地漫过他的视线,他失焦地望着岸边,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乏力下沉。
他觉得他要死了。
无数细小的气泡蹿涌而上,冰凉的水液附裹全身毛孔。在这片气泡拥挤流动的晶蓝视域中,她乌木般的黑发柔波浮荡,水色下瞳眸折射出隐青的蓝光。
他却像是失魂般,眼瞳仍不对焦,他被科迪莉亚支配了,苍凉的悲恸扯动肝肺。
在那一年,小男孩就死在了泳池里。
她冰凉晕着水汽的唇触上他的唇瓣,缓缓渡着气。
他回过神来,手掌转移至她的腰间,一把揽过,却是更深狠地吻咬着,索取着,像是要抢光她口中的空气,唇舌肆意掠夺,宣泄般烙下他的记印。
北川扶起他的胳膊靠在池边。
“你还是只旱鸭子啊。”
他无可否认地耸了耸肩,任由她摆弄着拉上岸,接过她递来的一张干净柔软的白毛巾。
“吓愣住了?还真是上帝把智慧撒向人间,你却打开了伞。”
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湿透的额发往后薅,气恼地吼着:“喂,你这个女人有完没完!”
“没礼貌的旱鸭子。”
“要不我教你游泳,不过我要敲诈一番学费。”
心里的悲惘创痛似乎减轻了些许,他泄力般弱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