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江明希又做梦了。

梦中是上元灯夜。游人如织，言笑晏晏，那人在灯火阑珊处，踽踽独行。她张口欲唤，却叫不出他的名字，人潮汹涌，转身已无处可寻。

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内昏暗起来，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鸢儿，我的花灯呢？”

“小姐又念着那不详之物。”宋妈妈不喜欢那盏花灯，彼年情形，此刻想起亦是心有余悸。

鸢儿从壁橱中取出花灯，反驳道：“才不是什么不祥之物。明明是吉祥之物。”

虽已经年，那仍是一盏精美的花灯，雪白兔身，丹红花纹，小巧玲珑，活灵活现。

三年前，上元夜。

十二岁的江明希难得出府，兴奋地四处看个不停，宝马雕车，明灯如昼，鱼飞龙舞，火树银花，一时令她迷了眼。

待回过神，身旁已不见鸢儿与宋妈妈，手中提着的灯笼也已熄灭。

担心被坏人拐走，担心被夫人责罚，担心牵连鸢儿与奶娘……江明希忍不住啜泣起来，一路往人少的方向行去。

迷蒙着双眼，灯火又阑珊，她冷不防嘭地撞上了一个人，一时连退数步，趔趄将倒。

“小心。”那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江明希。温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心头的惊惧竟慢慢退下。

入眼是云纹锦靴，绫罗白袍上隐隐暗纹，腰间坠着珍贵青玉。江明希抬起头，一望惊心，那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派儒雅之风，不失矜贵之气。

父亲与兄长清雅俊秀，已非中人之姿，这人竟比他们还要好看上万分，江明希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

男子见江明希玉雪可爱，哭得满脸是泪，此刻又有些呆愣，一时忍不住轻笑起来，“可是和家人走散了？”

“嗯。”男子不笑时清冷如冰，一笑又春风和煦，江明希不禁羞红了脸。

“九华门一刻后会放烟火，人流都聚集到那边去了，寻他们便去那边吧。”

江明希这才注意到，远方热闹喧腾，此处灯火寂寥，只有一架灯笼还亮着点点微光，朦胧灯火映在男子身上，为他的白色锦衣镀上金光，颇有出尘之意。

九天谪仙降，公子世无双。他自光里而来，闯入她的心房。

女童呆呆地半天没回话，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极为可爱，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见女童提着的花灯有些破损，早已熄灭，便将自己的花灯递到女童眼前，“这花灯，便送你吧。”

那是一盏漂亮的兔子花灯，小巧可爱，与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子并不相衬，想来他也有些害羞吧，思及此，江明希便高高兴兴地将花灯接过来。

“走吧。”

“嗯！”

男子步子极大，江明希有些跟不上。见状，男子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她有些害羞，只小心翼翼牵住了一片袖角。

此后经年，她常常懊恼，彼时如果大胆一点，牵住那只手。

牵着那片袖角，她走过了长宁河，河边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放河灯；走过了永定桥，桥下汇聚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漫天烟火中，她心中默默祈祷:走慢些吧，再慢些吧。

终究是到了九华门下，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她不舍的放下了那片袖角。

“小姐！”鸢儿焦急地寻了一路，终于见到小姐的身影，立时穿过人群，飞奔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可算找着小姐了。我的这颗心哟。”宋妈妈也紧随其后赶来，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待江明希挣脱束缚，转身想向那人道谢之时，已不见那人身影。

一如此后梦中，数度元夜，无论如何苦苦寻找，终寻不得那人身影。

有些褪色的花灯透出昏黄的光，映照着江明希似喜似悲的眼。

“宋妈妈，天晚了，你也去休息吧。”请走了宋妈妈和其他侍女，鸢儿将一个布包递给江明希，悄声道，“小姐，给。”

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里边是一本书，江明希不解其意，却还是在灯下细细读了起来。

书中讲述了一个叫红拂夜奔的故事：杨素府中歌姬红拂，慧眼识英豪，夜色中投奔了李靖，自许终身，巧结良缘，开启一段传奇佳话。

江明希看得惊心动魄。

她心中也有个李靖，却不知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只那上元夜一遇，此后三年再难寻。

一夜未眠。

清早，宋妈妈见江明希眼下乌青，极为心疼，柔声宽慰道:“小姐，不论未来如何，当下也要保重自个呀。”

“无妨。”江明希挤出个笑容来，想了想，对宋妈妈撒娇道，“宋妈妈，我想喝你煮的粳米粥，要稠稠的。”

“好，妈妈去给你熬粥。熬得稠稠的。”

宋妈妈离开后，江明希屏退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