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曾忆昔繁华
存顾虑。
谢兰双捕捉到她的犹豫,主动宽慰道:“你不必为我担心,现下只要确保计划不出错,一切便值了。”
他苍凉的眼如破晓前即将黯然沉入地平线的星,仍有一丝光存,却已不复子夜时明亮了。
早已不能回头了。
谢兰双的脸是近乎半透明的白,神色却维持得极好,把李瑶兮往门口推去:“下次来时,还以此次叩门声为号,你千万记得小心。”
他亲眼见李瑶兮闪身出门,往巷口拐去,才复闩上门,无奈一笑。也许是在笑自己二十年的颠沛流离,也许是在笑庆帝,终究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
皇城之中空荡荡。
太后早被范闲控制在含光殿中,那些个下人,更是人人自危。
所以李瑶兮根本没费力气,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皇宫。
昭纯宫。
这是朱黎的故居,也是她精心为庆帝选择的,最后的了结之处。
不出意外,若干年后,此处便会化作一片火海。
说起这昭纯宫,在前朝也有一段故事。前朝某位帝王奢侈无度,偏宠宫中的姝妃,在她还是姝贵嫔的时候,就逾越祖制,为她大兴土木修了这座宫殿。因此举被太后不喜,故这以千金修筑来博美人一笑的昭纯宫只得修在后宫偏僻处。
估计连姝妃本人都想不到,将近百年之后,她的宫殿会成为李瑶兮和庆帝斗争的主战场。
李瑶兮没有在后花园里闲逛的情致,直奔谢兰双所说的花树。
机关被按下后,花树应声而动。
一股微微潮湿的气息,浮在李瑶兮鼻腔间。
李瑶兮下去检查了一下。好在火药没有受潮,不会影响使用。
昭纯宫的后园极大。前朝姝妃爱赏花,皇帝便将这后花园扩建了足足一倍,遍栽各色奇花、香草,供姝妃随时赏玩。
等荣乐安住进来,更是叫人栽了更多花木在里头。
听宫人说,这一片后花园,是她和庆帝每日几乎必同游之地。
李瑶兮不知道朱黎可以用什么方法,确保最终的那场战斗在昭纯宫进行。但她知道既然母亲走了这一步,就必定有她的道理。
等埋好全部的火药,又调整好机关,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所幸这一个时辰里,并无人发现李瑶兮。
李瑶兮似计谋得逞般地露齿狡诡一笑,暗舒一口气。
庆帝一定想不到,昔日爱妃的宫殿里,有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他。
……
谢兰双暗暗凝神,手指攥上一支他台上常戴的凤钗。
八尾凤钗。
虽是八尾凤钗,可若从远处一眼扫过去,却数不真切,八尾便和九尾差不多了。
温画屏是贵妃。贵妃和皇后,区别还是很大的。
皇后是正妻,而贵妃再如何受宠,地位再如何尊崇,说白了也只是个妾。
只不过是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妾。
自古皇后都爱以凤凰自比,而九尾凤凰又是凤中最尊者。贵妃不得逾越皇后,便只戴得起八尾的凤钗。
自谢兰双出科起,自他被给予了“谢兰双”这个比“橘子”好听一万倍的名字起,这支八尾凤钗便一直伴着他。
这可是实打实的真货,赤金打造而成,凤眼是两粒血红的宝石,拿在手里沉甸甸,颇有些份量。
凤钗末端,却刻意被磨得尖锐无比。
抵在指尖处,只消稍稍用力,便能刺开皮肤,留下一个血点子。
钗子是谢兰双刻意磨尖的,只为防身。寻常武器太笨重,倒不如钗环一类便于携带。
谢兰双妥善地将凤钗揣入衣襟,继续枯坐着等待夜晚降临。
等夜晚降临了又怎样呢?还是枯坐———等太阳再升起来。
在凉水巷的日子,乏味无比。谢兰双突然想起一句范闲写的兴许贴切的诗词———斜倚熏笼坐到明。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讲的是深宫失宠女子,久盼君王不至,只能寂寂独坐,直到天明。
写的是谁呢?
温画屏?
是了!一定是温画屏!
她便是“斜倚熏笼坐到明”。
那一句“宫门如海深,金砖漫地冷”,不正说的是同样的意思么!谢兰双胡乱想着,自嘲地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快疯了。
分不清了,快要分不清了。
屋里有镜子,玻璃镜子。
谢兰双无意回头,瞥见镜中的自己。
他愣住了。
镜中人的确很美,美得连暂时的憔悴苍白都掩不住。清秀纤柔的五官,勾勒出刹那的绝代芳华。
美过女儿家。
唱旦的,性别多被模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