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萤煌照绮罗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陈萍萍虽然面上还保持着从容的神色,可心里却有些乱了方寸。
李瑶兮对他微妙的感情他早就心知肚明。每个细微的地方拼接在一起,还是让陈萍萍感受到了李瑶兮的心意。包括她每一个带着亲昵之情的拥抱,说话时眉眼间含着的有若万丈星光般的满足,还有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
她会在春寒料峭时细心地为他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风,会习惯性地为他整理膝上的毯子,会在他手里握着卷书靠在轮椅上沉沉睡去时轻轻为他拉上帘子……
像极了一位温柔娴静的妻子。
之所以陈萍萍一直不对李瑶兮点破,其中原因却是复杂牵连。
李瑶兮是自神庙而来的小仙女。虽然李瑶兮自己只是偶尔很自恋地把这件事情当玩笑话说说,可在庆国的百姓乃至陈萍萍心里,李瑶兮都是一个不染纤尘的存在。
就像很多年以前那个被陈萍萍视作知己的女子。
即使隔了这么多年,鉴察院门口的石碑仍然屹立不倒,上面那些金光闪闪的字迹也还静静地在几乎没有百姓注意到的地方散发着光芒。
时隔十五载,又一个小仙女在雪中肆意纵马于长街,蓦然闯入了陈萍萍的生活,令他在惊诧的同时生出几分安慰来。
———若那个女子在天有灵,看到有人继承了自己的遗志,想必也会高兴吧。
这个小仙女像是不可亵渎的如神明般的存在,更是如小叶子一般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的救世主,含着最调皮狡黠的笑容,做着最悲天悯人的事儿。陈萍萍不能也不想去玷污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存在。
毕竟自己双手已经搅弄风云太久了,久到那些鲜血早已洗不清了。
是矣,陈萍萍心中虽然暗暗倾慕李瑶兮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在当下却也还无意接受对方炽烈的感情。
她有她的归宿。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应该永远沐浴在阳光下,继续在阳关道前行 ,而不是陪着自己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愈走愈远,最终同自己走向地狱。
毕竟,陈萍萍要做的事,不是旁人能阻拦的。
本来满心期待的李瑶兮听到陈萍萍的话之后,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不过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转而调笑道:“忘说了半句,满满都是你那一院子的宝贝。对啦,你可说过要把那套白玉盏给我的,绝对不许食言哦!”
陈萍萍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身子微微前倾了些,说道:“我是个很看中诺言的人,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后来李瑶兮细细回想起这句话,又联想到这个人复杂传奇的一生,才不免苦笑,心道这还真是一语成谶。
“不过萍萍你放心,本姑娘魅力四射风情万种,终有一日要觅得心中良人!”李瑶兮意气风发,朝天吼道。
陈萍萍笑了,身体又轻轻靠回椅背,双手将膝上的羊毛毯子向上拉了拉,说道:“行啊,我等着,看你能不能觅得到。”
一番对话下来,这两人竟是像在打哑迷一般,荒谬又有些不可思议。至于是否真的是心有灵犀,能与对方心意相通,还真要看默契了。
默契这个东西很奇妙。有时候明明是相识不久的两个人,却能就这般奇妙地参透对方的所思所想———比如李瑶兮和白念鸾。
李瑶兮爱陈萍萍。
她不知陈萍萍是否明白这一点。但不管陈萍萍懂不懂,她都愿意等,愿意守在陈萍萍身边。
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余生的苦应该有人和他一起承担。
就暂且这样过下去吧,谁知最终的结局是怎样的呢?
傍晚时暮色渐浓了,城中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极了夜半江心的点点渔火。
陈萍萍和李瑶兮又换了家地处城中心的酒楼,坐在凭栏的隔间处眺望着华灯初上的十里长街。
晚膳已经基本吃完,所以李瑶兮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楼里的招牌美酒。
那酒是上好的“仙潭酿”,入口清冽,醇厚绵甜,余香满口。盛在精致的白玉小盅里,色泽如琥珀一般。
李瑶兮酒量不算太好,却又偏喜欢没事饮上几盅佳酿。此时她于不知不觉中喝了数杯,醉意流露,双颊泛上几分好看的绯红,笑意沉醉如一抹迷蒙的春色。
“少喝点。”一直沉吟望着长街的陈萍萍开口道。“你若是醉了,我可不负责把你抬回去。”
李瑶兮拢了拢半散于腰际的头发,轻轻瞪了他一眼,颊畔红晕似流霞映波一般,嗔道:“就算醉了本姑娘也不用你抬!”
明月昭昭,将整个杭州城都笼在了淡淡月华之中。这酒楼与不远处的楼上楼遥遥相对,是城内最高的两处所在。此时天上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子,像是给这两座高楼洒上了点点碎银。初夏温柔的夜风徐徐拂在脸上,有种酥麻的痒。
“冷不冷?”李瑶兮一手支着下颌,偏着头对陈萍萍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