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揣着一千两银子出门,顾清影战战兢兢,生怕遇到贼人。
更为可怕的是,她要去的地方是丞相府……
这要是顾辞知道了,怕是要把她的腿打断。
顾清影一个劲地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管怎么想,她以后都不可能再见到谢随了。
然而她没料到,自己胆战心惊了一路,却吃了个闭门羹。
相府的门子问完她的身份,撂下一句“姑娘就别为难我了,这里可是相府,谁敢替顾家的人通传?”,立刻把门关上了,活像见了鬼。
别无办法,她只能在门口守株待兔,还让春莺去买了一顶帷帽,免得被别人瞧见她的脸。
从日中等到太阳西斜,春莺自己都挨不住了,更何况平时不出门的小姐,她劝道:“不如我们明日再来吧,冻病了怎么办?”
顾清影拿手背摸了摸脸,只觉得和冰块一般,叹口气,“也是,不等了。”
她拉着春莺的胳膊想起身,奈何坐得太久,双腿早已麻了,一个腿软,又直直地一屁股跌了下去,疼得龇牙咧嘴。
怎能如此狼狈?
她最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倒霉事才一件接着一件?
顾清影正腹诽,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等多久了?”
来人身上有淡淡的檀香,披风在风里猎猎地响。
她恍了恍神,抬起头:“谢大人。”
“等多久了?”谢随又问了一遍。
顾清影忙摆摆手,说:“不久、不久。”
可她鼻尖泛红,脸颊白得刺眼,一看就是被冻惨了。
谢随忽然就想起来,她应当是很怕冷的,至少五年前是这样。
早在秋天,她已经开始穿夹棉的厚袄子,把自己包得像粽子。
到了冬天,她就喜欢蹲在脚炉旁,但总是被林氏拎走,然后教训道:“贴得这样近,要是把衣裳给燎了,我又要帮你补。”
顾家那会儿还有个红泥做的小暖炉,她总是用手去贴,被烫伤过好几回,连最宠溺她的顾辞都要骂她。
每每她被骂,顾铮的学生们便忍不住笑起来。
书堂里太压抑,顾铮太严厉,典籍又太死板,唯有她鲜活可爱,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团雀。
所以大家都盼着她来书堂,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生动有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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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影跟着谢随走进相府,心知于礼不合,但还是忍不住一路东张西望。
相府处处雕梁画栋、金翠交辉,华美又不庸俗,在暮色之中恍然像是上神住的琉璃殿。
进屋时,谢随见她的手还缩在袖子里,于是吩咐婢女:“屋里怎么这样冷?添些炭吧。”
婢女连连告罪,还很有眼力见地往桌上放了个黄铜手炉。
谢随示意她坐下,“饿吗,我叫人做些糕点来。”
“不劳烦谢大人了!”顾清影不敢坐,只把那烫手的银票双手递上,“民女愚钝,来这里只是想问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家正缺钱吧。”谢随没去接那银票,反而走到外面,伸手接雪。稀碎的雪片在手上铺了薄薄一层,须臾便化了,被他抖落,“冬天这才刚开始,顾府还有钱买炭火吗?”
还真被他说中了。
顾清影噎了噎,但还是摇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倒不至于熬不过这个冬天。即便真的走投无路,也没有理由用丞相的钱。”
谢随问:“如何熬?卖掉你的手镯,掏空你的嫁妆,把银丝炭换成灶炭,不必挨冻但吸得满肺黑烟?”
他究竟是拐弯抹角地羞辱着顾家,还是真心地想雪中送炭,顾清影难以分辨。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也看不懂他的所作所为。
人人都说他厌恶顾家,他踩着顾家往上爬时,也从未顾念过师生旧情。
可是,他带她去见了顾铮,也向她保证过顾家一定能渡过此劫……
但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受的。
她道:“大人锦衣玉食惯了,才觉得顾家凄惨可怜。可寻常百姓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难捱。何况父亲官至六品,一年的薪俸也不过五十两……谢大人这一千两实在太重。”
太重?难道她以为他送这个,是为了诬告顾家贪污?
“是我思虑不周了。”谢随皱眉,“但我不是在算计顾家,此事也不会有别人知道。若这钱能让顾家往后都好过,你何须推脱。”
顾清影还是摇头:“师出无名,民女不能收。”
他早该知道的,她是顾铮教出来的女儿,那套古板的规矩只怕是刻进了骨血里。
谢随淡淡道:“好,若真不想收,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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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以后,春莺终于忍不住问:“丞相大人为何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