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
气未褪,为何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整个人都是那般阴郁,那般病态!
虽然他身上并无妖气,但总能嗅出一种腐朽的味道,光是这样想着,寻桉觉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抖了抖,随后偷偷看了眼贺知槿,他一路无话,将薄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分外严肃。
寻桉料想他定也是被恶心到了,便没有多问,只是自顾自说着:“那小孩儿颇有些古怪,他为何忽然要认你为兄?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才是!”
谁想寻桉一语成谶,半月不到,就传来圣上险些遇刺的消息,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传言那刺客便是太子身边的小道士,说他在杯中下毒,已被打入死牢。
也有人说,那小道士是被太子推出来顶罪的。
寻桉也在心中疑惑,那小道士看起来精明至极,为何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流言、人情、道义,在繁华的京城里似乎转瞬即逝,深宫里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这不是寻桉该考虑的,她只是慨叹: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此时可能要被处死,实在是令人唏嘘。
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这涟漪始终没有消散,正相反,有更多的石子接二连三地投入这死水之中,搅得不得安宁。
安乐殿,死牢。
齐枫桥气若游丝地躺在麦秸上,蜘蛛顺着他的道袍朝他的脖颈爬去,被他轻轻捉住,扔回地面上。
面前扔了几块发霉的馒头,他一口也没吃。
被关在这里已经两月有余,死牢墙外有一处空地,平日里无人注意,有几个多嘴的宫女会凑在那里聊闲天,齐枫桥经常趴在那堵墙上,耳朵紧紧贴着长满绿苔的墙面,听她们说话。
从她们的口中,齐枫桥得知,下毒之事东窗事发后,太子被关了禁闭,圣上更加变本加厉,连早朝也不上了,整日和国师讨论如何才能百毒不侵,华菱妃哭得差点自缢,后宫更是乱得不成样子。
齐枫桥一想到这里,便不知不觉勾起嘴角,他现在蓬头垢面,衣衫肮脏不堪,整个人饿得没了人形。
太子自己做了蠢事,又诬陷于他,这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并没有对他和伯父的计划产生多大的影响。
只要圣上决定今年秋后问斩,齐枫桥就能保住自己一命,因为圣上定会在这之前暴毙而亡。
他蜷缩着身体,哈出了一团白气,双手被冻得通红,他的心却在激动而又期待地跳动着。
春去秋来,冷暖交织,时光游走于净池山练功少年的剑气中,游走于核舟长袍少年的笔墨间,游走于死牢苍白少年的枷锁上。
京城依旧一片祥和,皇帝老儿越发沉迷修道炼丹,国师依旧整日斩妖除魔。
而远离京城之地,缺少天子的庇护,早已战火纷飞,盗贼横行,地方造反,各立门户,谋逆的诸侯们唯恐天下不乱,趁火打劫,互相吞并。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乱世中,百姓流离失所,鬻儿卖女,四处逃难。
这城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帘幕,将战火阻拦在城外,将事实掩盖,蒙蔽圣上的耳目,蒙蔽京城人民的耳目,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晃又是一年。
这一年,昏庸的皇帝终于驾崩了。
他死得太过突然,宫中人都说是食丹药中毒而亡,一时间朝廷大乱,皇子们连忙各自转换立场。
天子的驾崩,也冲破了京城最后一道防线。
直到一封圣上的亲笔信被公布,朝廷才彻底沉寂。
谁也没想到最终得利的居然是先皇的爱卿,国师齐元修。
那信中说,由刚及弱冠的太子直接继位,由国师辅政,年号不可改变。
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在一年前闹出行刺事件被软禁之后,便整日痴傻,在东宫疯癫度日,已经丧失了神志。
之后,齐元修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家的侄儿从死牢里风风光光地接了出来。
齐枫桥到底是赌赢了。
这天下,恐怕要成了齐家的天下了。
时代变了,新的时代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