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交易
这天夜里,寻桉是被屋外嘈杂的人声吵醒的,估摸着已到了子时,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隐约听到母亲生气的叫喊声,夹杂着哥哥的声音,以及家中小厮慌乱的脚步声。
她心中疑惑,挣扎着让自己清醒过来,摸索着点了灯,披着斗篷推开门。
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庭院的上空,恬静美好,而院内的景象却实在与这样的气氛沾不上边,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寻桉立刻捂住了鼻子。
“快,再打盆水来!”夏黛予厉声命令着,小厮奔走着端来一盆又一盆的清水,随后直接往什么东西上浇。
寻桉此时已经清醒大半,她清晰地看到,贺知槿正赤.裸着上身盘腿坐在院中的石板路上,脱下来的衣服上满是血污,身上伤痕可怖,清水泼到他身上,立刻滋滋地生出白烟。
“快!你们动作都快一些!”夏黛予一面说着,一面跪坐在贺知槿的身后,满头大汗地为他传送真气。
“母亲,钱先生说的法子可行吗?这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巫寻桐问。
“被泼了整整一盆的狗血,他这样的小妖,还有一条命在就算幸运了!”夏黛予又气又恨,“我真是太大意了,险些害了这孩子!”
听罢,寻桉大骇,连忙跑过去道:“母亲,这、这是不是那帮人干的!”她后悔不已,早知那几个大汉会来报复贺知槿,她就不该让贺知槿回烧艺坊。
“小桉,别自责,晚上夫人已让寻桐去铺子里帮忙,谁承想那几个泼皮竟然泼狗血,寻桐替他挡了一下,不会有事的。”千霭婆婆在一旁安慰道。
贺知槿听见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睛,望向寻桉,寻桉看着他的惨状,实在是于心不忍,急得抹了抹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夏黛予一面将源源不断的真气输送到他体内,一面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救得及时,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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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家上下折腾了一整晚,待到深夜才消停下来,随后贺知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顾不上休息,便被千霭带着来到了厅堂。
“知槿,我且问你,往后的日子你是想作为妖活着,还是人?这些你心里是否清楚?”夏黛予看了看贺知槿,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日是狗血也就罢了,若明日是桃木剑,是莲花司,你又打算如何做?”
贺知槿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身子还有些虚弱,许久才缓缓道:“夫人,我的父亲是人,母亲是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听到贺知槿这样说,夏黛予道:“既如此,你且下去等待,我先想办法隐藏你身上的妖气,以免日后与莲花司正面冲突。”
贺知槿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直言道:“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夫人为何要救我?”
寻桉在夏黛予身边站着,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贺知槿此言一出,她看向那个单薄苍白的少年,感觉自己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夏黛予认真将贺知槿打量了一番,声音柔软了些:“你下去休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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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孩子们走了之后,钱泓一才抬起眼,悠然道:“看样子,夏夫人需要我的帮助?”
“今日发生的事,若是没有你挡着,后果不堪设想,”夏黛予抓着手里的绢子,力道越来越大,“万不可再冒险。”
“夏夫人所言极是。”钱泓一放下手里的算盘和账簿,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可否有办法,隐藏贺知槿的妖力,护他周全?”
“半妖的妖力本来就微弱,这并不难。况且,钱某的御风堂收集天下奇术,自然有办法,不过,夫人应该懂得交易的道理。”钱泓一意味深长地看了夏黛予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你想要我们放了你?”夏黛予冷哼一声,毫不犹豫道,“不可能。”
“我有办法确保贺知槿平安多活两年,你放了夏家囚禁十几年已毫无价值的贱囚,这笔买卖不亏,”钱泓一站起身,踱着步子往门口走去,悠哉道,“这账房先生我也做得倦了,烧艺坊的事务我也操碎了心,我初入夏家尚且年轻俊美,如今竟然已添了华发……”
“钱泓一,你别在这里跟我哭惨,你一个邪修,带着你那御风堂做的坏事难道还少么,朝廷要杀你,若不是夏家,你又有哪里可去?”
“夏夫人似乎很喜欢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当年的我也好,如今的贺知槿也罢,”钱泓一转过身来,“依钱某看来,不如立刻杀掉他,以绝后患,这样也不必放掉钱某,如此一箭双雕,岂不更妙?”
钱泓一望着夏黛予,她没有看他,此时正低垂眼眸摆弄茶具,今日她穿了件素色长裙,披了件黑绒斗篷,这身确实很适合她,这裙摆上的绣金又添了些富贵气,钱泓一想,她本就生得一副美人相,穿哪件衣裳都是合适的。
过了许久,听她道:“好,我答应你,此事你立刻去准备,务必确保知槿的安全。”
钱泓一眼底如冰封的湖